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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间,我闻到一股有些呛鼻又熟悉的气味,但紧接着,那种濒死一般的疼占据我全身,我过世前几分钟就是这么疼,死很疼很疼的,根本不像电视剧一样没有痛苦。
四周慢慢恢复了平衡,痛感逐渐减弱直至全无,但我鼻间那股讨厌的气味却仍然明显,仿佛提醒我五感的存在。
好久没有当活人的感觉了,虽然只是一个非人类得以看见的灵魂,但体感跟以前当人没什么区别。
我睁开眼睛,发现是穿回了念大学时跟江崇一起租的房子,这个房子跟我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一房一厅一卫的格局,再多一个人,不,哪怕再多一只猫都要住不下。
就是在这个小破出租屋里,我跟江崇两个人,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平淡中也有温情的时光。
我们在这间屋子里一起做无厘头只为了得奖的大创项目,吃点两份能凑满减的劣质外卖,讲只管甜蜜不顾后果的诺言,吵很多次不欢而散的架又接很多个热烈的湿漉漉的吻。
我记得以前每次吵架,江崇凶我之后,都要去阳台抽烟,可能是故意气我,因为我很讨厌烟味。
我猛地吸了一口空气,终于知道那股难闻的气味哪来的了,是烟味儿,我一回头就看见烟灰缸边上架着半只还没燃尽的烟。
视线往上一瞟,我又看见我跟江崇那张别扭的高中合照。
真是瘆人,我自己都替江崇膈应,毕业了还这么穷住在这就算了,还把前任的照片留着,一个死了的前任。
我飘近了一些,想看看那张旧照片里校服上校徽的样子,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阴间有个规律,不喝孟婆汤转世的灵魂,人世间的事情,会随着在地府生活时间变长,逐渐遗忘,并且遗忘速度逐渐递增,我是头三年,忘的东西不多,但搞不好再过个十年,江崇这个坏东西,也要被我忘记了。
我伸出手想摸一摸那张照片,摸了个空,没有触感,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是一个鬼。
房间门突然开了,把我吓了一跳,我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做贼心虚地想躲,笑死,江崇哪里看得到我呢,我是一个阿飘啊。
我已经那么久没看见江崇了,他跟之前没什么差别,好像瘦了一些,五官更锋利了,我看见江崇从房间走到客厅,急匆匆的,眼神有些迷茫,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倒了一杯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回房间了。
生病了吗?脸色确实不太好。
“啪”的一声,他又从里面开门出来,嘴角很平,面无表情地把他放在烟灰缸旁边的半支烟拿走了。
好你个江崇,生病了还要抽烟,还敢在家里抽了,以前因为我的反对,江崇就算烟瘾犯了,也会去阳台抽,或者到外面抽完再回家,现在我人没了,他也解放了,没有我天天管东管西,江崇日子过得更舒坦了,一想到这里,我又要气死了。
当鬼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底线,何况这里本来也是我家,我飘进了我跟江崇以前的房间。
不巧,江崇正在换衣服,黑色的粗线毛衣被他撩起来,我在他背后,看见精瘦的背肌下面那条隐隐约约的腰线,他俯下身,从床上捞了一件白衬衫,形状好看的腹肌看起来让我有种想戳一戳的冲动。
原来即使变成鬼了也会心跳过速,我居然三年才知道这件事,靠啊!以前就是被江崇这张脸这身材骗得团团转吧,死颜控,好看有什么用呢?活好有什么用呢?对我不好,天天惹我伤心,连我死了都不给我多烧纸钱!
跟着江崇果然要穷一辈子,做鬼了都没钱花,后悔死了。
现在还要我来帮他渡什么,渡什么劫?说到这个,差点忘了我要来干嘛了,老头子也不等我准备好,我都还没问清楚呢?
江崇的26岁,会有什么过不去就一命呜呼的劫数?
我看了看站在我面前,正在对着全身镜扣衬衫袖扣的男人,一点也不像状态不好,能量不足需要帮忙的样子,过得这么好,真是没良心的。
以前说的什么,如果没有我,他日子都过不下去,骗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