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忧瘦了。这是南宫的第一感觉。
下颌线更加锋利,眼睛更大,嘴唇更苍白,还有胡须。。。。。。也冒出青茬了,像个落拓江湖客。
南宫谁都没告诉过,也无人可以告诉,她第一次见李无忧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应该是个捕快,他应该做个侠客,天高云阔,海内同饮,随波逐流,仗剑天涯。
如果那样的话,她可以勉强答应和他做个伴,她捉妖,他喝酒,她睡觉,他做饭,他不会跟自己生气,她也不会嫌他吵闹。
那样的结局才配得上李无忧,而不是躺在不见天日的河底,被水草缠绕,遭鱼群啃食;也不是躺在冰凉的冰石上,无知无觉,酣睡长眠。
“南宫。”李无忧喊她。
一瞬回神,南宫小玉舔了舔嘴角,感觉到了咸涩,她胡乱在脸上抹了把,触到一片湿滑。好奇怪,她哭了,她怎么哭了?
李无忧又喊了一声,有些急:“南宫,过来。”
南宫眨了眨眼,看着手上的湿痕,慢吞吞的走到床边,游魂似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捉住,然后,整个人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李无忧。。。。。。”南宫下巴颌搭在他肩头,感觉后背有一只温热的大手,那片皮肤都跟着热了起来,鼻尖嗅到了药味,混杂着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很。她把整张脸都埋的更深,在他颈窝处深嗅,像个贪婪的小猫。
好似又进入另一个梦境,南宫就这么窝着,几乎要睡着了,直到李无忧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痒。”轻轻把小猫头挪开,看到了一张昏昏欲睡的脸,他扑哧一声笑了。
“我身上有安神香吗?”他打趣她。
“李无忧,你抱的好舒服。”她不经意的撒娇。
“那还要吗?”
“这。。。。。。不太好吧。”
李无忧垂眼轻笑:“确实不太好,胳膊疼了。”
南宫吓一跳,想起来他左胳膊坏了,赶紧去检查,左捏捏,右捏捏。李无忧被她捏的笑得更开:“干嘛骗我母亲?”
南宫抬头看他,理所当然的说:“也不算完全骗啊,你内力损耗这么大,那些凡人大夫怎么治得好?”
确实。她只是撒了个真假掺半的谎言:李无忧全身的骨头被枳首蛟损伤了多处,但这些伤势只需要一点法术就能愈合。内力嘛,御医自然治不了,这个需要李无忧自己修炼,至于在哪里修炼,自然不是非峨眉月不可。
李无忧不会自恋的以为是南宫舍不得他,于是问:“事情还没结束吗?”
南宫“嗯”了声,神情突然有些丧气:“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你,差点让你就这么死了。”
二人坐的近,近到李无忧可以看到她脸上青色的血管,透明的绒毛,以及湿润的眼角,他轻轻在她手上握了下,松开:“我之前就说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职责,即便我为此而死,也和你没关系,不用自责。”
“有关系。”南宫固执的说,“那蛟让你杀我,你怎么不答应他,傻啊,你先应下嘛,留自己一条命,等我回来再说啊,你这死脑筋!”
越说越气,南宫数落他:“那些妖很傻的,你以后和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学会拐弯,不能直来直去的,要唬他们,吓他们,骗他们!”
李无忧忙点头:“嗯,都记住了。”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南宫瞬间没了脾气,盯着他漆黑的眼眸,说:“你别再死了。”
“嗯,不死了。”李无忧在她下巴蹭了下,“再抱一下?”
南宫只犹豫了两秒就扑了过去,她很喜欢面前的这个怀抱,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只想再闻闻那个味道,然后睡长长的一觉。
窗柩外,小海螺做着引体向上,侧着大耳朵努力收集着声音;一只雪白的燕子踩在他身上,两只黑豆似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床上的二人;另一边,一朵多瓣蓝色小花悄悄从窗台伸进去,花瓣一张一合,像一张微笑的嘴巴。
南宫真的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再醒来时,李无忧都能下地了,还做了烤鱼给她吃:“鱼肉不算荤。”于是南宫破例开了次荤,很嫩的鱼肉,小海螺说是李无忧从海里抓的。
“你内力恢复几成了?”南宫抹了把嘴,从小海螺手里夺过来一根烤馒头片,咔哧咔哧的吃起来。
李无忧穿着一件藏蓝外袍,腰带松松系着,胡茬重新刮了,清清爽爽的站在池塘边,不知道在看什么:“三成。”
还挺快的。南宫张了张嘴:“那要不要我帮。。。。。。”
话没说完,李无忧就转头看她,那眼神,不太友好:“不用。”
南宫讪讪的,继续低头啃馒头。阿西在一旁看的好笑,低声说:“你之前给李捕快输了那么多真气,差点动了自己的底子,他都知道了,生气了呢。”
啃馒头啊啃馒头,南宫尽职尽责的啃馒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就这样,李无忧在峨眉月住下了,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下去,段青州有时候会要来看看,南宫只能捏着鼻子把人放进来,看他和李无忧说话、下棋。
更多时候,是她守着李无忧,和他说话、下棋,让他听乐队演奏,展示自己的各色荷包,讲述九重天的事:“等你好了,和我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