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喝茶吧。”男人慢吞吞的扶着桌边坐下,眼皮始终垂着,并不看对面的人。
李无忧左右打量这间来过一次的屋子,跟月余前并无太多不同,很普通,如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叫邢解详,土生土长的长乐人,年逾四十,可因为面上愁苦之色太重,眼中毫无生气,竟像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南宫没接他的茶,直接切入主题:“你既然还认识我们,那应该也能猜出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邢解详干巴巴的“嗯”了声:“县衙的老爷们来过几次了,该说的我也都交代了,那妖怪做的事我并不知情,只是出于怜悯之心才养着他,在此之前,他都很规矩,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无忧和南宫对视一眼,前者把愚夫放在桌角,发出“咯噔”一声轻响,邢解详一直耷拉着的眼皮跳了跳,手指也不自觉的抖了下。这一切都落在二人眼中。
“邢夫子,我们没别的意思,你不用紧张。”李无忧声音平和,给人一种能信任的感觉,他左右看了看,“这家书院就你一个人在打理吗?很吃力吧?”
“是,我夫人早逝,再没有续弦,书院都是我在看顾。”顿了顿,邢解详又说:“时遇。。。。。。他也能帮我,所以也不算吃力。”
“既然没有吃力,为何要关了书院?”李无忧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邢解详苦笑一声:“伤心地,不想待了,准备卖了书院,换个地方生活。”
“那不知道您准备去哪里?”
“关陵,投奔一个远房亲戚。”
“邢夫子是青溪镇人吧?不准备回家乡吗?”李无忧问。
邢解详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家乡的田地宅子都没了,对我来说,那里也不过是个异乡。”
南宫无聊的伸出一根手指,弹了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李无忧瞥她一眼,南宫干咳一声,底气不足的说:“手滑。”
房内陷入沉默,李无忧感觉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起身告辞:“我们打扰了。”
邢解详病蔫蔫的点点头,拱手:“辛苦官爷跑一趟,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后会无期。”
李无忧笑笑:“关陵距离长乐不算近,路上多小心。至于抓时遇的事,希望你理解。”
“是,理解,其实如果你们不来抓他,我也准备把他赶走了。”邢解详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和人不一样,经常闯祸,我书院的孩子大都被他欺负过,我也是实在。。。。。。忍无可忍了。”
一旁的南宫烦闷的看他们说废话,长腿一迈,径直离开了屋子,李无忧心里好笑,也快速跟上。
出了屋子,看到南宫正站在院中,看着那些枯萎的木槿,眼中很平静。
李无忧走过去:“你之前说这些花被下了蛊,是怎么回事?”
南宫伸手,摘下一朵枯黄干瘪的木槿花,在手里转着:“二月,哪里是木槿的季节啊,那满园的花海,是蛊雕用自己的血滋养出来的。”
南宫回头,看了眼站在屋门口的邢解详,高声问:“你知道吧?”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我问过他,他只说是费点小法力,我喜欢木槿,觉得只是花而已,也就没有多过问。”
“小法力?”南宫摇头哼笑,“要滋养这满园的木槿常开不败,就连我都不敢说能办到,他是用自己的修为滋养蛊,然后用蛊在给你养花,所以他一死,蛊没有寄主的血滋养,这花也就败了。”
南宫手指一弹,枯败的木槿像破风筝一样被扔到了地上:“李无忧,咱们走。”
出了院子,南宫就冷笑起来:“你们人,真是谎话连篇!”
李无忧无奈苦笑:“那夫子确实有所隐瞒,但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吧,我可没骗过你。”
南宫瞪他一眼,好看的眉毛一皱,嘴巴一撇,李无忧知道这人又在打歪主意了,他笑:“又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一趟吗?”南宫边走边说,自问自答,“玉楼的任务呢,除了要捉妖拿怪,还要给这些蠢东西善后,把他们在人间造的孽都平了,这才算真的结束。”
“你觉得蛊雕还犯了别的案子?”
“不好说,所以才来问那夫子啊。”南宫没好气的说,“果然,想从人嘴里听点真话,太难了。”
李无忧和太多人打过交道,识人的眼光是有一些的,他都能看得出来邢解详在撒谎,更何况南宫,她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和敏锐远超凡人。
“司徒之前已经带人问过几次话了,他翻来覆去就是那套说辞,咱们还能怎么办?”李无忧说。
“哼,既然不愿意主动说,那我就换个方式。”南宫狡猾的眨眨眼,“李无忧,带你涨涨见识!”
华灯初上,二人再次潜入了松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