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聿似看出她在想什么,“问过父皇了,父皇说苏相是同意的。”
苏宥棠闻言心头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圣旨边缘,明黄的绢帛在她掌心皱出细微的纹路。
萧瑾聿忽然伸手斟茶,袖口的龙涎香飘了过来,“你带着冬至在我府上为我诊治,父皇和丞相怎会不知?”他低笑时呼出的白气拂过她耳尖。
苏宥棠蓦然想起,月中时父亲确实突然问过她对六殿下的看法,那时她只当是寻常闲谈……
“六月初八。”萧瑾聿忽然用圣旨轻点她眉心,“宜嫁娶。”她耳尖瞬时泛红。
“父亲……早已知晓?”她声音轻得几乎让萧瑾聿听不清。
萧瑾聿忽然低笑,“四日前苏相在宣政殿,亲手将你的庚帖交给了父皇,当时他说:‘小女顽劣,望殿下多担待’。”
苏宥棠想起前世跪在父亲书房的那个夜晚,“他并非良配。”
“在想什么?”这一幕被萧瑾聿察觉,苏宥棠抬眸看他眼底映着的光,“殿下可知,是我求了父亲将我许配给……”
“知道。”他截断她的话。
苏宥棠对上他毫无掩饰的眸子,喉间像是堵着团浸了雪的棉絮。她垂下眼帘,“殿下可曾想过……若有一日您入主东宫,一个和离过又……”
“苏宥棠。”萧瑾聿忽然连名带姓地唤她,等着她直视自己,“你以为求这道圣旨前,父皇没问过?”
他忽然将她的手牵过按在自己心口,隔着层层衣料,她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沉稳跳动。
“至于储君……没有子嗣的皇帝,史上也不是没有。”尾音淹没在院中的积雪里。
“小姐,老爷派柳管家来接您了。”秋檀推开雕花门,手中拿着两把伞。
苏宥棠拢了拢斗篷,刚要起身,却听冬至在廊下匆匆道:“小姐先回吧,奴婢给六殿下新试配的药方还差两味药未下锅,得守着炉子再熬半个时辰。”
萧瑾聿起身,“我将沉舟留下,待你熬完,安全送你回府。”
他从秋檀手中接过另一把伞,伞面忽然倾斜,遮住苏宥棠眼前的风雪,萧瑾聿的声音混着簌簌雪声传来,“看路。”顿了顿,又低声道:“这次,我陪你走。”
“殿下……”他已然掀开车帘,毛领在风雪中呼呼作响。“我正好有事找丞相。”
苏宥棠抬眼看他,萧瑾聿眉目沉静,唯有唇角噙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她忽然想起今日东宫那封密信,心下了然,分明是要借机与父亲商议太子下毒一事。
苏宥棠望着萧瑾聿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嫁到裴府的第二年元宵节,独自在院中踏雪,也是这样冷的雪,却无人为她撑伞。
而这一世……
“殿下!相府有消息传来,六皇子送苏小姐归家后,在相府待了一个时辰才走。”东宫总管太监王禄夹着尖细的嗓子在萧瑾恒耳边说道。
窗外的雪粒子拍打着窗棂,青瓷茶盏在太子萧瑾恒脚边炸开,他阴沉着脸,指节捏得发白,“一个时辰?他们倒是相谈甚欢啊。”
王禄佝偻着腰,“相府的眼线说,六皇子与苏相在书房闭门议事,连茶都没让丫鬟续。六皇子临走时,苏相亲自送到了门口,还……”王公公忽然噤声。
“说!”烛火被劲风带得剧烈摇晃,在太子脸上投下扭曲的光影。王禄伏在地上,那碎瓷上沾着的茶渍,正缓缓渗进地砖的缝隙……
“苏相拍了拍六殿下的肩膀。”
“废物!”萧瑾恒猩红的眼底暴漏了他骨子里的狠戾,“苏相竟拍了他的肩?”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
王禄依旧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连呼吸都屏住了。
萧瑾恒忽然低笑出声,“莫非,他也想求娶苏宥棠?”
“老六倒是会挑人,一个有隐疾的废物,娶个不孕的嫡女……”
窗外风雪呼啸,却盖不住他嗓音里的阴毒,“起来吧。你说,若本宫……先他一步……”
王禄忙磕头,“殿下,那苏小姐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