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搅了搅自己的头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其实晚上不建议做纹身,你不是约了明天吗,本店也不是明天就倒闭呀!”她指了指旁边各种营业执照和证书。
江崇朝她点了点头,“抱歉,我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应该今天就做,麻烦你了。”
“好吧好吧,又嘉说你是她的朋友,能跟她当朋友的人都要有点个性,我也不多问了,你有你的理由,来吧,今天做什么?”
“谢谢,我想纹一个名字。”
曾几何时,我不会料到有个人会爱我爱到想在身上留下永恒的、属于我的痕迹。我在世时都没有想过,而江崇以前是对纹情侣纹身这种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嗤之以鼻的人。
时间的魔法总是拥有强大的长尾效应,不知不觉中改变一个人的方方面面。
这个店面不大,却很满,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四面的墙壁上都贴满了照片。我扫了一圈,有穿着一样衣服、打了同色系的唇钉,对着镜头嘟嘴的橄榄球队员;有化着个性妆容,在后背纹上“Shewasntlookingforaknight,shewaslookingforasword”的女孩;还有在光头上纹上一棵茂盛大树的老人。
“名字的话,你想纹哪里,手腕内侧和脚踝会比较多人选,或者你有特殊癖好,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江崇思考了一下,“我想纹在一个,自己看不到,但是别人可以一眼看见的地方。”
女孩给工具消毒的手顿了顿,随后看了江崇一眼,点了几下头。“很特别的想法。”
“那,这里怎么样。”她指了江崇后颈上的一块皮肤。“不照镜子的话自己看不到,但是每一个站在你身后的人都会看见,如果哪天不想被人看见了,头发留长就能遮住。”
江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意了这个提议。
女孩戴上了口罩,开始之前问了一句:“方便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坚强吧,他是个很坚强的人。”江崇弯了弯唇:“是我很爱的人。”
“明白了。”女孩用一支笔,勾勒出一个草图。
细针扎到江崇皮肤的时候,我想到,其实脖子是他很敏感的部位,一定很疼。
纹身的过程很快,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名字出现在江崇的后颈,真庆幸我能亲眼看见。
感动不足以形容我的情绪,我看着他微微凸起的脊骨,和纹身图案旁边隐隐约约的泛红,最后才把目光放到图案本身——我名字的拼音缩写。那个女孩设计了一点艺术的效果,拼音构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躺在弯弯的月牙上,右边一两笔点缀,从远处看有透视感,又像一颗饱满的落日。
她拿了一面镜子给江崇:“怎么样,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吗?”
江崇盯着镜子里我的名字愣了神,很久才摇头,说没有了,很好看。
女孩举起拍立得相机,歪了歪头,“可以拍一张吗?希望你爱的人身边常常有月光和落日。”
闪光灯咔擦一声,相机吐出一张相纸,几秒之后开始成像,像一次永恒且唯一的纪念。
临走的时候,江崇拿出手机问了价格想要付款。
编侧麻花的女孩摇了摇那张相纸,爽朗地说:“程又嘉没告诉你吗?我不收费的,只交易故事,话说她最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上一次,她发信息跟我说,要纹什么来着,什么粉东西。”
江崇笑了一下,“海豚,粉色的海豚。”
“哦对对对!她好像还没给那只海豚取名字。”
——
江崇出了纹身店,步履匆匆,像刚刚来纹身店一样着急,我认出这是回家的路。
江崇越走越急,气息开始不稳,上楼的时候一步上两格楼梯,掏钥匙的时候口袋里掉出来一颗用箔纸包好的药片。他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开了门。
好几天没有回来,出租屋因为回南天,有一些潮湿的味道。
江崇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刚刚攥在手里的药片掰成两半,放了一半在嘴里。
我以为是他每天需要吃的药,可是江崇吃完了那一半药片,马上进了房间,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