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镜流,白珩,景元。
应星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柔和,与友人举杯畅谈的日子好似还在昨天,他也还记得合上双眼时,容貌依旧的友人们的表情。
满含泪光的双眼,杂有遗憾与浅淡忧伤的眼神,可即便再不舍,他们仍是微笑着的。
他的离去会让他们悲伤,却不会成为捆住他们的枷锁,在短生种有限的生命里,能够相伴几十年已经是最幸运无比的事情了。
生命步入晚期,将要走到尽头,弥留之际的他在想些什么来着?
白发的青年放下手中的笔,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手轻轻地搭在窗台上,昂首望着庭院中盛开的花。
玉兰盛开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罗浮的总是四季如春,温暖的日光会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留下一块又一块金色的光斑,一如往常那般。
那是无比安宁、平静的,没有战火,最最普通的一天。
就是在这样一个春光烂漫,庭院中的玉兰盛开的日子里,应星离开了他们。
束着高马尾的将军背着手,站在尘封许久的庭院里,抬头望着再度盛开的玉兰。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景元。”
白发深蓝劲装的女子走进了庭院里,“你又来看他了啊。”她走到弟子的身边,同样抬起头,望着那开了花的枝头。
一树繁花,如同枝头新雪。
仙舟人其实没有葬礼、殡仪的概念,魔阴身是每个仙舟人的终局,只等时间到了,便会有十王司的冥差接引他们。
白珩是狐人,丹枫是持明,唯有狐人一族与短生种有些类似,可是他们知道,对于短生种来说,有一句话叫做落叶归根。
应星的故乡毁灭于孽物之手,其实他们原本想将应星送回朱明,在这里只留下他的故居,可怀炎将军却阻止了他们。
他说,应星在罗浮度过了大半生,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他还说,应星应该也会更愿意留在友人的身边。所以最后他们遵照应星自己的想法,还是将他留在了罗浮,只是将部分遗物让炎老带回了朱明。
曾经狷狂的匠人没有墓碑,这株玉兰就是他的墓碑。
亲手埋葬一颗星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直到现在为止,镜流也难以说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安葬应星,是他们四人一手筹办的。
如今云上五骁,只剩她与景元。
白珩飞向了遥远的星海,这是她向往的,亦是她追求的。丹枫转世后的那个孩子名为丹恒,如今也不过是一只不到两百岁的小龙而已。
过往种种似乎已成云烟,可她仍记得,景元仍然记得。
镜流遥望着枝头的洁白花朵,仿佛看到了当年插在匠人发间的那支簪子。
“又是一年的花期到了。”
自那之后,他们懂得了一年复一年的含义。
镜流闭了闭眸,再度睁开眼睛,“走吧,该回去了,神策府可是还堆了不少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