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难听归难听,却不是全无道理。
她惯会忍耐,也惯会装作风平浪静。此刻便只置若罔闻,低头继续吃完那半块巴斯克,又有条不紊地将拿铁饮净,喝了一点柠檬水漱口,才抬手唤侍应生结账。
离座时,李翎一动不动堵在过道,抱着手臂忿忿斜睨她。
李絮垂眼看着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心平气和地讲了句,“劳驾。借过。”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劳我的驾?”李翎历来跋扈骄纵,大庭广众之下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不年不节的,又没死人,你突然回云城来做什么。”
说得好似过年过节,她就可以被允许回来似的。
其实就连唯一拿她当李家人的奶奶,前年举行的葬礼,她都没名没份,没资格出席。
“回来看个医生。”约的看诊时间快到了,李絮无意跟她起冲突,随口敷衍了一句,从手袋拿了片口罩戴上,好心建议道,“最近甲流多发,你还是和我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好,免得传染。这病症状可轻可重,搞不好运气差,真的会死人。”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便拿齐物件绕了条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喂!”李翎穿着高跟,没法追上去,只在后面恨得咬牙,差点要不顾姿态把手袋丢过去,“你给我站住!死贱种!我叫你站住!李絮!喂——!”
李絮步速很快。
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餐厅,与电梯出来的人群擦了擦肩。她抱着一把伞,礼貌低头道歉,继而一刻不停地连续按下关门键。
轿厢只她一人,缓缓下行时,带来微妙的失重感。
她直视着镜门中自己面色不佳的虚像,慢慢深呼吸,平复加速的心率。
——“李絮。”
她无波无澜,无声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早在李兆霖还没结婚之前,就和罗跃青有了她。罗跃青从前还满怀希冀地跟她讲过,这个名字是请大师算过生辰八字,在三个最好的选项里,由李兆霖亲自挑出来的。
取的是“轻柔洁白”之意。
然而实际上,这个字更容易令人联想到其他含义。尤其是在这春天里。
李翎。
李絮。
同样意蕴空中之物。
只不过一个向上飞,一个往下坠。
其实也不错。很小的时候李絮就已经学会安慰自己。人人生而不同,总归各得其所。
此刻雨也在往下坠。
李絮站在大堂,打开地图导航看了一下路线。酒店距离一家私立三甲医院不远,两公里路不到。cbd雨天不好打车,哪里都堵,索性步行过去,说不定到得更快。
昨夜从言漱礼那里强行讨来的伞,果然派上了用场。
打开的瞬间,伞面还黏留几瓣枯萎的樱花。李絮耐心一一摘开,裹紧外套,静静闯入濛濛雨幕里。
江边几树早樱经历彻夜风雨,又再凋零几分,粉白花瓣铺了满地。
李絮没往那边走,站定望了半晌,等车经过,直接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