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冬,江野迷茫了十天,五百变成了两百,手里的钱却不允许他再继续迷茫下去了。
他找了一个洗盘子的工作。
江野以为自己坚持不了,毕竟他以前连吃零食都是别人扯开袋子放在他嘴前。
可他现在才知道,当没钱的时候,没有什么是坚持不了的。
为了凑江百川看病医药费,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白天去医院打工,晚上睡在医院的长椅上。
不过是短短半个月,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已经生了冻疮,红肿一片。就算医院里有暖气,走廊上依旧很冷,江野却连一条被子都不舍买,晚上只能拿着自己所有的衣服压在身上来抵御寒气。
但是尽管这样,却还是赶不上江百川住院花的费用,医院账户上的钱越来越少,饭店的老板却想尽办法克扣工资。
江百川还躺在医院里。
江野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口强撑着一口气,这才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平衡能这么快打碎。
这天,他刚把那些满是油污的盘子泡在水里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我们是市中心医院,是江先生是吗?”
江野心头瞬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抖了一下唇说:“我是。”
医院的工作人员:“江先生,是这样的,由于您父亲的病房续费已经到期了,现在正是年底,医院的病人太多,我们没有办法再留他继续待在病房里了。”
江野说:“不是刚交了钱吗?”
工作人员:“江先生是这样,你交的只是住院费,那个病房是当初顾先生托人办的,现在——”
工作人员没有说完,江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顾海。
顾海连住院都不想让他父亲住,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能做到这个份上。
江野捏紧了手,没必要难为其他人,只是问:“那怎么办,你们要把人移到哪里?”
“现在病房已经满了,只能搬去走廊。”
江野手指捏紧了手中的盘子,上面的油污沾了他一手,大少爷病的洁癖早就在生活日复一复的磋磨中消失殆尽。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刷完剩下的盘子的。
回到医院的时候,江百川已经被挪出来了,一个人闭着眼孤零零的躺在走廊上,和他晚上蜗居的掉了漆的长椅遥遥相对。
江野站在走廊中央,医院的光打在他身上,衬的他脸色惨白。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病床的人。
从江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眼前的人就是严厉的,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一次好脸色,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也会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也不知道当初您老人家穿的人模人样的训斥我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老了连住院都住不起。早知道今日,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多给我露个笑脸,那样可能我现在还能再多出点力,让你住的体面一点。”
“你平时总是说我,我一直以为你是钢铁铸成的,不会死不会老呢,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击就让你身子倒下去了。”
江野皱着眉说着说着,他身子突然佝偻下去,头埋在病床的床上,被冻得红肿满是冻疮的手被他枕在额头底下。
“爸。。。。。。”
好久之后,他才声音哽咽的开口。
“有一句话你没说错,我确实无能又懦弱,一无是处,是我让你在最后连最简单的安度晚年都做不到。”
夜晚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被生活几乎压的不堪重负的少爷直到现在,终于松了牙关露了一点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