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铁青着脸回到府里。
平安吓了一大跳。他家郎君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总是今儿是遇到什么事了?他赶紧上前,倒好热茶递给崔琰:“郎君,快进屋暖暖。”
崔琰坐下,无意识地拿起茶杯。脑海里反复出现阿蛮和杨三郎说话的样子。他捏着茶杯,指尖发白,她怎么可以对着别人那样笑?还有那个杨二郎,蹴鞠他自个儿玩不好吗,非要缠着宛娘子一起,当真不要他杨家的脸面了。
正当他生气之时,忽然得到李林甫病逝的消息。
他也顾不得这些儿女情长了,赶紧扣上浑脱貂帽,急急出了门。
崔琰策马来到了永昌坊,天空飘起了雪花。白日里还阳光和煦,傍晚却风雪交加。看来,真变天了。
“咚咚咚”他敲响了一家东街一家小户的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翁将他请了进去。崔琰将马绳递给他后,快步进了前院。
这家主人刚收到传召,入了东宫,还未回来。婢使给他斟上热茶,燃上炭盆。
这宅子是太子殿下赐给翰林待诏李泌的,坐落在东宫东侧,离着近,方便有事急召。
李泌年长崔琰十岁,七岁便能文,博学善辩,颇受开元时期宰相张九龄的喜爱。
崔琰与他在天宝九年相识于颍阳,又因同好出世无为的老庄之道而成为莫逆之交。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李泌回来了,见到他后,热情向前:“七郎来了,怕是久等了。”
“倒也不多会儿。只是你前脚进东宫,我后脚就到了。可是为李相公的事?”
李泌揭下貂裘浑脱交给仆从:“正是为此事。殿下高兴,召我去聊了几句。”
崔琰眉头紧皱:“我倒不觉得是好事。李相公在世,那杨相怕是还分出精力对付他。而今他去世,只怕杨相全副精力都要打压东宫了。”
李泌赶紧喝了两口茶祛寒:“我亦同感。但殿下难得在兴头上,我不好打断。等这阵儿过了再作提醒。”
“半年前我进京,遇到一行刺客,那时候他们直取性命。直至上个月,又遇上了,留了活口,显是拉拢之意。这李相公还未去世,杨相便开始笼络人心了。更别说在朝堂上了。”崔琰满露忧色。
“你担心不无道理。自打李相公病重,陛下能倚靠的就剩他了,况且现今后宫受宠的贵妃还是他妹妹。而今朝堂之上已经逐渐分成两派。此时他权势正盛,反对派日子过得甚是如履薄冰。”
“我五叔已经投靠他了,恐后面还会有更多朝臣也会如此。”
“杨相已经开始对东宫下手了。这次户部郎中王銲的事,他还借此诬告殿下,欲将殿下拉下水。幸而陛下怀疑,不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受到什么牵连。只怕以后只会有过之无不及。你暂且在暗处,有你五叔做掩护,正正好了。”李泌道。
崔琰点头,正好可趁着他拉拢之际,运作一番。
“过几个月便是省试了,最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备考,争取一举夺魁,受到陛下接见,我们好做下一步打算。”
崔琰应下。二人又闲聊了会,他才回了崔府。
长安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雪。
这日,阿蛮正在行社算账,忽而看到张叔一行人冲冲忙忙过来。
“快!快去找大夫!”只见他们从马车上抬下伤者。
伤者是柳三!
只见他脸色寡白,身上绑着绷带,昏迷不醒。柳夫人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看见柳三这样,身子一软,瘫了下去。阿蛮顾不得她了,赶紧跑去赵氏医舍,将赵神医请了过来。
原是柳三一行人将宣墨庄的货物运达蜀地后,又接了布坊蜀锦的单子后返程。结果行至子午道处,遇到了土匪打劫。他们人多势众,不仅抢了货物,还杀二人,伤数人。大家负隅顽抗,才得以逃出生天。
柳三为保护众人撤退,断后与劫匪硬抗,而后被一箭射中背部。
众人逃至驿站处,找了个大夫救治。岂料大夫见柳三伤势严重,战战兢兢看治一番,堪堪止住了血,但没法取出插入肩胛骨中的箭。众人无法,只能日夜兼程,赶回城内救治。
赵神医看着柳三的伤口,一边叹气,一边咒骂那大夫学艺不精,耽误了病程。
他消过毒后,拿出铁钳试图拔出箭头,奈何箭头深深卡在骨头里,没法拔出。他急得满头大汗。这一拔非但没有拔出箭头,还导致伤口大出血。
“快,去磨些巴豆仁,越多越好。”他吩咐阿蛮。此时柳夫人已经醒来,看着屋里的情况,听赵神医这样说,赶紧抹掉眼泪,进了厨房将家里的巴豆仁全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