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正在写字,忽然听到疾风来报:“宛娘子到了。”
他赶紧从书房溜回房里,抓起湿毛巾就往额头上放,而后快速躺下。
阿蛮匆匆赶到,见崔琰仍然躺床上,额头敷着毛巾。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跟上次一样凶险。
她赶紧放下药箱,伸手去量他的温度。结果手刚靠近崔琰,就被他捉住了。
崔琰眼尾微微泛红,眼神发颤,抓着她的手指。他舍不得放下,看向阿蛮:“宛娘,你来啦。”
被崔琰抓住的手指微微发烫,连着脸颊,耳尖都变得烫人起来。阿蛮使劲挣脱,未果。
崔琰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沙哑的尾音:“别乱动,我疼。”
阿蛮不敢抽回手,忙问道:“你怎么样了?哪里疼?”
崔琰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头、胳膊、胸口还有腿:“这、这还有这。全都疼。”
阿蛮见他耍赖,无奈笑道:“真的疼?”
崔琰点点头,又摇摇头,眸子深邃,像一汪深潭:“真的疼,很疼很疼。就是看见你后那些疼痛跑得烟消云散了。”
阿蛮笑嗔:“看来当你大夫真轻松,不用瞧伤,来看看你就好了。”
崔琰咧开嘴:“就王大夫来有用。”
阿蛮没理他发癫,细细看了下各处伤口,见都包扎好了后这才放心。她从药箱里拿出药瓶摆桌上:“你时常受伤,这些药虽比不得你家里的珍贵,但我加了生肌活血的血竭和止痛消炎的白芷。倒也能有奇效。”
崔琰起身,踱步至桌边,宝贝似的拿起药瓶:“你这些瓶瓶罐罐比黄金白银都还珍贵。”
阿蛮在他周身转了一圈:“你真没事啦?还能下床了。”
崔琰扶住她,她转得他头晕:“好宛娘,别转了。头晕。昨儿夜里虽看得凶险,但都只是皮肉伤,未伤筋动骨的。”
阿蛮这才停住,收拾药箱:“你好了我就去行社了。早上平安来的时候,说你病重,让我赶紧过来。我……我真以为你像上次一般……”阿蛮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昨儿一夜没有睡好,担惊受怕的。今儿又听得平安来报,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崔琰看到阿蛮泛红的眼眶和蓄满眼眶的眼泪,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一般。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充斥着愧疚和慌乱,连带着呼吸都漏了半拍。
“宛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你能过来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下次换我去看你行不?”
他往前挪了半步,抬起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但又怕太过唐突,双手颓然放下。视线落在阿蛮的泪痕伤,又慌乱移开。见她憔悴的脸庞,心中满是心疼。她应是担心极了。但一想到她担心自己,心中又漾起暖意,她是在意自己的。
阿蛮低着头,抹了把眼睛,嗔道:“哪有什么下次,你没事就好啦。我得赶紧上值去了。”
“好宛娘,再陪我吃个早饭好不好。我大伤初愈,肚子饿得慌。吃完让平安送你去行社。”
恰在此时,阿蛮的肚子不自禁咕咕叫了起来。她从昨儿夜里到现在,就没吃过一口饭。
崔琰听完,会心一笑:“平安,快叫厨房上菜。”
不多会儿,侍女将早餐摆上了桌。有汤饼、胡饼、蒸饼,玉露团,巨胜奴。待二人坐下,侍女将煎好的茶呈向他二人。
“太多啦,吃不完。”阿蛮看着满满一桌早餐发怵。
崔琰一边给她布菜,一边笑道:“无妨,又不是让你全吃完。”说完,他又雀跃道:“宛娘,我有一个好消息。”
阿蛮被他感染,笑着望过去:“什么好消息?”
崔琰高兴道:“此次科考,我拿了甲第五名。”
阿蛮亦高兴,她早就觉得崔琰论古今旁征博引,析事理信手拈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她举杯以茶代酒:“祝贺崔郎君,登科高中。祝愿你今后前程似锦,展宏图之志。”
崔琰举杯,他眼染笑意。他迫切想告诉阿蛮,他其实没什么宏图之志,他就想四处遨游。现在他多了一个愿望,就是和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遍世间美景和沧海桑田。
“郎君,阿郎来了。现在唤你去前厅。”平安急急来报。
崔琰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父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仰头喝下茶:“宛娘,我去去就来。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