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帖主说,相较於习惯將自己的先手权利信手用掉的业余棋手,职业棋手会有意识地在棋局中保留一些变化与味道,等待更合適的机会去启用。
原本我还不太明白,今天通过这局棋,我终於有所体悟了。”
“的確是受益匪浅。”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概嘆过后,一人皱眉道:“白棋既然能將这样严厉的靠出手段保留四十多手,在最危急的时刻去动用。
那为何会隨手弯出,与黑棋退交换?这两手,白棋自身是愚形不说,黑棋顺势走棋,补得更为厚实,岂非大亏?”
“这—”
眾人面面相,经由这么一分析,白棋的弯和靠確实有些自相矛盾。
“或许並不矛盾。”铃木健一目光灼灼地望著屏幕。
不算太过漫长的思考后,面对白棋如黎明破晓一般的靠出,黑棋落盘。
噠。
六·14。
弯。
“黑棋也愚形弯了一手?!”
看著屏幕上的落下,眾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但无论多少次闭眼睁眼,结果都没有改变。
黑棋的下一手,六之十四,愚形弯。
“古时行棋讲究棋形之美,有的棋手寧愿输棋也不走愚形,现在这种风气虽淡了很多,但职业棋手碍於顏面,也很少走意义不明的愚形,可一一”
铃木健一闻言低声道,“这不是什么意义不明的愚形,黑棋的弯和白棋的弯,在我们不知道的暗水下,很可能已经交手了无数次。”
“我也是在清彦九段落下这枚弯的棋子后才粗粗看懂了些。”指著身前的棋盘,铃木健一继续道,“乍一看,白棋与黑棋的弯除了是先手外,没什么特別的意义,但我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
“黑棋下方这块看似很厚的棋,其实存在弱点。”铃木健一捻起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盘之上,“白棋的弯便是在瞄著这个弱点,而黑棋的弯则是在弥补这个弱点。”
“!”
“冲断!”望著铃木健一摆下的棋子,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多了弯与退的交换,白棋竟有了冲断黑棋的强手!”
“因为黑棋下方厚实,所以我们都没想过白棋於此有手段的可能,那是思维的盲区。”
“但对战的双方却无比清楚—
“不止如此。”铃木健一轻声说:“事实上白棋走到弯的这步交换后,下方衝出的手段便有了实施的根基,但此时白棋却没有选择冲,而是下了这步靠,给了黑棋弯出补棋的机会。”
“对哦,为什么?明明只要衝出,切断黑棋棋子,白棋左边的大龙便有了联回的机会,如此一条大龙得到安定,白棋的处境將瞬间好转。”
铃木健一低头看著棋盘,“具体的情况谁也无法知晓,我只说自己的猜想。
我怀疑白棋没有时间去走这手冲,也走不到。
如先前討论,白棋的靠出是希望的一手,由此,白棋右边的大龙有了充分的腾挪空间,活棋的概率大大增加。
但假使白棋弯完之后立即去冲,被黑棋先补住这手靠的弱点,白棋该如何应对?”
“黑棋先补。”眾人在脑海中设想著那一画面,渐渐地,所有人的脸色便变得沉重起来,最后化作了惊骇,“那样,白棋右边的龙,很可能会死!”
“对,白棋冲,黑棋不应,去右边补厚,白棋儼然已经失掉了治理右边大龙的先机,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继续衝出,切断黑棋,这样,黑棋在右边连走两手,白龙顿死。”
“与之相对的,白棋在右边靠出,黑棋跟著应而非先弯出补棋,被白棋抢到先机,冲断左下,
黑棋將陷入苦战。”
铃木健一不断地在棋盘上摆出简单的变化图。
噠噠的落子声如密集的鼓点,不断敲击著每个人的心。
眾人望著棋盘,心神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