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先生心意已决,那不如谈谈另外三件事情吧。”
朱翊钧微微后仰,手指轻轻敲击著扶手,“若这三件事可推行,则先生新政推行必然无忧。”
三件事?
好大的胃口。
张居正心中猛地一沉,他来之前,心中其实还存著一丝侥倖,期盼著皇帝能够理解自己推行新政的苦心,不会过多干涉。
毕竟新政的实施对大明的发展、对皇帝的统治有著莫大的好处。
但他也清楚,在这朝堂之上,政治交易在所难免,所以也做好了用一些利益去换取皇帝支持的准备。
他预想过皇帝可能会藉机索要权力,让自己在某些方面做出妥协,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提出了三件事,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贪婪无度。
这是张居正听闻后的第一反应。
不怎的,他忽然想起了过去几年皇帝屡次侵吞外库的事情,对眼前的皇帝越发失望起来。
明明自己所作所为,得利最大者便是天子,而天子却如此。。。。。
“是的,三件事情,只要此三事推行,先生新政必然一帆风顺。”朱翊钧浑然未觉张居正內心的波澜起伏,眼中闪烁著迫不及待的光芒。
“如今天下太平,然矿盗之事时有发生,矿匪跨州连郡,组织武装,公然火併,甚至拒捕官兵、劫掠村落,以至治安混乱,人民恐惧。”
朱翊钧搜寻著脑海中的记忆,暗自摇头。
他所言绝非空穴来风,这些年来,矿匪猖獗至极,他们不仅聚眾火併,为爭夺利益不择手段,更有甚者,远走他乡盗矿。
其中,河南老乡组团跑到山西、徐州,乃至江南地区盗矿,就离谱,居然跨州跨省的盗矿。
甚至在南直隶地区形成了一个矿盗、盐贩金三角贸易区。
其中可能是浙江被矿匪肆虐的最为严重,以至於浙江地方官员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逼得浙江发明一个新词——“备倭防矿”,將防备倭寇和防备矿盗提升到同一高度。
猖獗至此,这怎么可以?
朱翊钧的神情越发严肃,心中暗自思忖:这可都是朕的钱啊!
作为万历皇帝,他又怎会忘记自己“开矿”的老本行?
无论歷史上开矿引发了多少爭议和混乱,他都决心要好好经营一番。
“天地生財,本以资国家之用,现今內帑国库皆空虚。”
“矿藏者,乃天与国家之財富,得其利则富国强兵,农人也可少其负担,如今却被盗贼获取,岂有此理?”
朱翊钧义正言辞,高高扛起了正义的大旗,声称要为农民减轻负担,然而张居正却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
“侵夺外库不成便打主意於矿藏。”张居正无奈嘆气,他还以为皇帝有什么要求,没想到却是开矿敛財,到底是年轻了些。
开矿他可不陌生,他甚至是当事人,一时间他对皇帝的失望都减少了,他只觉得皇帝思想过於不成熟。
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係和复杂局面。
於是张居正开始耐著性子,试图说服眼前这位年轻气盛的皇帝。
“陛下有所不知,昔日宪宗开矿,不过几年便罢。”
“嘉靖十六年,地方有人奏请开矿,世宗欣喜,也派人去。”
“之后,各地官员闻声皆上报当地矿產,於是开闢矿场越发多。”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嘉靖十七年,浙江致仕官员联名上奏当地矿產,朝廷再派人开矿。”
“自此,至嘉靖二十年,巡按浙江御史上奏,矿產所在地周围的徽、浙、闽、江四地百姓听闻有矿產。”
“一时间,矿徒四集。”张居正张了张嘴,最终张居正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之后就如陛下之原话,公然火併,拒捕官兵、劫掠村落,以至治安混乱,人民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