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將奏疏一一整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矩啊陈矩,你这次怕是撞在刀口上了。自求多福吧。”
不多时,陈矩脚步匆匆、满头大汗地赶到了乾清宫。
他刚踏入殿门,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哗啦”一声,一摞奏疏便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散落了一地!
“看看!给朕好好看看这些!”朱翊钧指著地上的奏疏,厉声叱责,“这都是你给朕惹出来的好事!”
陈矩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嚇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去捡拾奏疏,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皇爷息怒!臣……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朱翊钧不怒反笑,“朕看你是死不足惜!朕让你去查抄冯保逆產,这等简单的差事,你竟能闹出如此大的乱子!如今更是引得朝野震动!”
他指著御案上剩余的奏疏,“你看看!若非你当初御下不严,行事疏漏,外朝那些言官何至於抓著此事不放,借题发挥,攻訐不休?!”
“现在好了!”朱翊钧冷笑,“六部尚书,个个被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一样未能倖免!六科、都察院更是相互攻訐,矛头甚至直指內阁!”
“就连地方上的巡抚、总督,也都被牵扯了进来!”他猛地一拍御案,“整个大明朝堂,都因为你这一次的疏忽,被搅得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朱翊钧不管不顾,將这口黑锅严严实实地扣在陈矩头上。
陈矩被皇帝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语,嚇得浑身瘫软,冷汗浸透了內衫。
他心中纵有千般委屈,此刻也万万不敢辩解。
皇帝的態度已是明明白白,他生怕自己此刻多说一句,就被皇帝拖出去杖毙了。
“臣万死。”
最终,他只能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地重复著这句话。
“哼,万死?”朱翊钧看著陈矩这瘫软如泥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接著他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事情既然是你惹出来的,那便由你给朕设法平息下去!”
使功不如使过。
经过这么一下,陈矩必然要拼命了。
陈矩闻言,心中因免於受罚而稍稍一松,但一想到要平息这已然席捲朝堂的风波,又立时头大如斗,满心为难。
“皇爷……”他声音发颤,“此事……此事已然引起满朝关注,科道汹汹,牵连甚广……臣无能,恐难当此任啊。”
“难与不难,试过才知。”朱翊钧挥了挥手,“你们几个,都先退下。”
殿內侍立的其他內官、宫女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乾清宫正殿,便只剩下了皇帝朱翊钧、司礼监掌印孙德秀,以及还跪伏在地上的陈矩三人。
这寂静的场景,让孙、陈二人心中都是猛地一紧,只觉得似曾相识。
每次皇帝这样的时候。。。。。。
“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朱翊钧声音低沉下来,目光幽深地看著陈矩,“……便只看你陈矩,有没有那份为朕分忧解难、不惜一切的赤胆忠心了。”
这话几乎让陈矩的心臟跳出胸腔。
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唯有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陈矩连忙深深叩首,额头触地:“请皇爷明示!臣自入宫侍奉,蒙受天恩,早已將此残躯贱命视为陛下所有!只要能为皇爷分忧,能让皇爷满意,纵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臣也绝无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