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玉平静无波澜的眸光下陡生无奈:明洲说得没错,这些男子当真是麻烦至极。
瑶城官狱的环境很好,每间水牢都是独立设置的。许是因为此处专门用来关押宫中犯错的郎君,莫名还兼具了些观赏性。
说是水牢,倘若略去飘荡其中的枷锁,倒像一汪汪清池。
清冽水流自铜铸的兽口中淌入池中,天光透过屋顶小窗,将水面泛起的丝丝涟漪照得清晰。
姒玉在狱卒的介绍下,清楚得知道裴臻被关在哪一间,出言讽完他时刚好走至铁栏前。
视线一经交汇,姒玉眼中不可避免地掠过诧异——
这回裴臻倒是没有落泪,也没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是如同莲花出水,安静地随波浮荡。
他整个人像被浣洗过一般,肤色在水池浸泡下愈发显得白皙,如墨发丝散落开来,晶莹水珠滑过每一寸云容月貌。
听到她的嘲弄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哀怨的神色,接受得格外平静。
一颗水珠恰好从他的喉结处滚落,姒玉的目光随水珠移动,只见他囚服的领口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人为刻意拉扯得很低,露出大片凝脂般光洁的胸膛。
水珠滑过胸膛处的轻微起伏,没入荡漾的水波间。
扣押他这个犯人的银色锁链更像是装饰品,在水中若隐若现。
“见过,殿下……”裴臻低声呢喃道,将这声问安说得格外缠绵。
声音彻底泄露了他的引诱,纵使他的神色端看着安分守己。
姒玉承认,她确实会对好看的人事多看那么一眼,从前为他心动,也更多因为这张脸的缘故。
可她现下为何会对着他生出一种,想要将他好生摧折一番的心?
一定是这个水牢的问题,好不正经的牢房。
“回答我的问题。”姒玉压下心中起伏,眸光暗沉地盯住他。
“回殿下,我,我不是,我就想见见你。”裴臻没和这里的男子交流过,于仪容上用尽了心思,此时却在自称上犯了难。
姒玉看出他的窘境,轻笑出声,没有和他纠结这些细节。
因为她也还不知道男子该如何自称,大周男子又是否会像从前魏地女子那般,日夜诵读《男德》。
若有《男德》,他这样的定是极为不符合规矩的。
好笑间,她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信手拂动他身前的清澈水波,忽而开口平淡道:“我纳了你,如何?”
她的姿态一派闲适,语气也十分随意,仿佛在说今天吃葡萄。
靠得越发近后,姒玉还看到墨发遮挡间,单薄囚服下不太清晰的两点茱萸,微微偏过头去。
裴臻则完全愣住,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她这般不假辞色地过来,只会让他再滚一次……他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不愿意?那便作罢。”姒玉起身,轻轻甩去手上水珠,转身欲要离开。
“殿下……我,愿意的。”裴臻仍然愣怔地望着姒玉,眼尾又染上薄红,心道便是梦境他也认了,只希望这梦境越长越好。
“事先与你说明,我只会纳你为侍,将来也必定会迎取正夫。你到时若想给我们端水,我也不拦着你。”姒玉弯起唇角,微微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补充道。
“我愿意的,殿下。能够侍奉在殿下身边,我……就很感激了。”裴臻生怕姒玉收回成命,涩然道。
“那便换身衣服,随我走吧。”姒玉转过身,又与狱卒吩咐了几句。
……
裴臻换上一身宫廷男子的服饰,衣袍繁复端丽,垂珠挂翠的。
乌发经过粗略拧过后还未干得透彻,但他等不及了,他想立即与她归家。
对着他这幅形容,姒玉未再露出旁的表情,她之后也有正事,点点头便领着他往宸宫回。
宸宫有专门给太子夫侍居住的屋舍,彼此相连在一块,统称为君子院,与主殿相隔甚远。
到了地方,姒玉大方地让裴臻在除了正夫居住的主屋外任选一间。
裴臻选了离主屋较远的一间,他不想和其他男子住得太近,尤其是将来她名正言顺的正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