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很重,叫他握不稳,总在晃。
文侪却是不服,拿手臂将那水管紧紧锁住,齿牙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上头。
他不停地撕咬着,直到那层透明表皮被他咬薄,乃至破裂开。
里头甘甜的泉水,倏地喷涌而出,叫他用嘴一滴也不舍得似的接下。
泉水顺着他的唇,流至脖颈,衣裳,染浊了他一身白衬衫。
他滚动着喉结,心中像是填不满的饥渴在逐渐被填满。
他忘乎所以地将唇齿紧贴那水管,连身后来了人也不知道。
在林子里散心的柳未,方见了他便尖叫起来。
“来、来人啊——!”柳未近乎歇斯底嘶嚎,随即不可抑制地往后头跌去,纤细的指尖抖动着指向文侪,“疯了,他疯了。”
文侪不知那女人意思,自顾自地喝水解渴。
谁料后来聚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连那向来沉稳的老管家见了他也不由地捂了嘴。
文侪的理智这时正慢慢回笼,他诧异地看向众人,再顺着众人的眸光跑回自个儿身上。
他身上的衬衫沾满了血,浑身叫一只死去了的巨蟒缠绕着。
难闻的锈味萦绕身侧,他蹙眉抬袖把嘴一抹——全是血。
这会儿,他才终于双手扶地真真切切地呕起来,未经消化的生蛇肉与蛇血不断自喉底上涌。
他吐不完,眨眼的功夫便昏倒在了大雨中。
可周遭人仍在喊叫个没完。
“周宣……”
“周宣!!!”
“周少爷。”
***
文侪睁眼时自个儿已躺回了房里,身子应该是叫老管家他们帮忙擦过,正当他思索适才一切会不会皆是自个儿做梦时,齿缝间卡着的一点血味,险些又叫他扶着床呕出来。
他斜眼,这才瞧见刚才一直呼唤自个儿的男人。
那张脸很陌生,显然是一个新人物,面相还不错,清秀温和,瞧来应是四十上下。
他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收拾着医药箱,摇头笑他:“您睡糊涂啦?把我这从小给您看病的大夫的模样都忘了?”
文侪装着同熟人打趣的样子,笑了笑:“记不清了,您做个自我介绍呗!让我听听你平时是如何给其他患者介绍自个儿的。”
“我就是山脚诊所的名医,俞均!”
“吹牛!”文侪笑着同他说笑,顿了一顿,忽而问,“我犯病了?”
“嗯。”俞均眼神柔和,伸手将那副长方眼镜向上推了推。
“什么病?”
“疑难杂症。”俞均叹口气,“一犯病便想喝血。”
吸血鬼?
文侪的眉心动了动,勉强笑道:“我只喝动物血吧?”
俞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文侪正要松口气,谁料那俞均又发了话:“你犯病时看人看动物皆不过一根装了泉水的水管,你看到的那条蟒,是活活给你咬死的……”
“幸而今早你不清醒时没碰着人呐!”
***
手背紧贴着前额,反覆试了数回温度,戚檐这才确信自个儿发了低烧。他嗤笑一声,慢腾腾拖着比往常沉重好些的长腿往走廊另一端去,边走还边自口中吹出几声调子上扬的口哨。
发烧这玩意放在过去,于他而言就好若往炽盛的火坑里不痛不痒扔了根烂木柴,可如今文侪在身边就不一样了——他皮开肉绽要给那人看,流血化脓要给那人瞧,咳嗽发热也自然是讨得那人同情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