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爷将眉毛一竖,又当着他脑门嘣指头:“坐没坐样!你想十几岁便把人家八十多岁的路走完?!”
“哎呀,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叔您今儿跑我房里干嘛来了?”
“我不能来?”周四爷吹胡子瞪眼,倒不同他这小的计较,说,“你堂弟给你捎了信来,信封上写着只准你拆,不然咱祖孙十八代都即刻入坟!我真见了鬼了,那小兔崽子在城里都学了些啥?!”
“阿策他从小亲近我嘛……谢谢叔帮我送信啊!”文侪笑着将信封从周四爷手里抽过,随即起身将他往门外推,“叔您下楼吃饭去,不麻烦您了啊!”
周四爷啧一声,摇头晃脑地走了,然而还不待他走远,身后门便落了锁。
“咱文哥的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啊。”
“少同我贫嘴。”文侪呲啦一声撕开信封,里头跟着掉出俩张纸。
面上那张是李策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他今儿实在很想周宣,还有他很快便到这团圆饭店了,到时候他希望周宣能为他接风洗尘。
文侪将那信扫过一遭,便抬指将那信垫去手底,换了另一张纸读,不曾想那竟是昨日他们没找着的委托纸。
“哈哈……”文侪干笑两声,便拉戚檐一块儿看。
【壹、我的半身登了轿,半身垫在红轿底。】
【贰、我吃进只蛾子,它却在我腹中饱餐一顿。】
【参、我勉强服下苦药,得了个病入膏肓。】
【肆、我于白雪中刨出了自己的尸骨。】
“味儿对了,打眼瞧过去全是自相矛盾的句子。”戚檐笑起来,把饭和菜一并堆栈在勺子里喂去文侪嘴边,他说,“啊——”
文侪正分心想谜题,下意识便张了嘴,直待勺子进嘴时才反应过来。
他恼了,恼戚檐,也恼自己。
于是他将那勺子从戚檐手中抢过,又把两碗饭对调,说:“你吃这碗。”
“不要,我还没吃过那碗呢!”戚檐压着瓷碗的碗沿,笑得眉目弯弯。
“这不更好了?”文侪松了一口气,“两碗饭里头盛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别特么的在这儿同我胡闹。”
戚檐闻言却仍是嘟嘟囔囔,像是很不满意,后来吃饭时虽照旧笑着,但文侪一眼便知他在生闷气。
不知道在气啥。
应该和他没关系。
文侪这样想。
***
午饭吃了还不到一半,文侪忽而觉得腕子痒得很。他本不是一个怕痒的,给蚊子叮了包都能忍着不去掐十字,这会儿却是扛着冷,撸了袖。
——疹子。
一小块疹子爬在他的手腕,叫他心下一凉。
戚檐见他模样惊恐,欲探身去看,谁料竟给文侪吼停在了原地。
“又起疹子了……搞不好真是瘟疫……你离我远些,若都得了病,咱们一个都别想四处活动了!”
“我……”戚檐咬咬牙,最后松了牙关,只压声说,“我去揪那俞均上楼。”
谁料戚檐往楼梯下跑时,蓦地脚底一滑,险些滚下去,所幸他眼疾手快握紧了扶手,没跌下去,不过就是曲膝跪了天地。
然而他抬起头来,只见——
顾大姨正气喘吁吁地指使黄复将一个大麻袋往门外丢,在那麻袋落入雪中的刹那便遽然阖紧了门。
她正抚着胸脯惊魂未定,回身时视线恰撞着戚檐的眼睛,丰满的红唇抖了抖,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我俩丢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