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皮底下为何还会有温热的鲜血呢?
戚檐虽说感到奇怪,却一分不肯收手,直到那疯子扭动着没了呼吸。
房里一霎安静下来,他望向窗外,看到那处于暴风雨中依旧平稳的浪——他的墓地。
戚檐没有把刀抛下,一面踩着那吴大的手防止他诈尸,一面倾身拉开了抽屉。
里头东西不再是一张纸,而是一本日记,一本仅写了一页的日记。
【大家告诉我前几日爸死了,我很意外,却并不伤心。村里来了警察,说怀疑是谋杀,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湛三爷说,爸死的那会儿我和他在他家一块儿喝茶。可是我知道他说谎了,那晚我根本就在家里睡觉,是他说了谎!他就是那个杀人犯!!!可是三爷是个好人,我不忍揭露他……在警察走后,我当着一众熟人的面儿把三爷大骂一通,说他是个无耻的杀人犯!大人们都很惊异,连连摆手,只有湛三爷绞着手没说话,后来他说他会给我钱,要我出去上学。我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杀了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竟连狡辩都不做……可我还是决定走了,离开村子,离开这吃人的村子。】
戚檐一行行看去,看到下一段标注的年份已然跨了好些年。
【我终于又回到了村子啦!我魂牵梦萦的老家。】
【我决定自杀。】
戚檐慢慢吐息,以防过分的迫切乱了平日节奏。他装作文侪还在一旁,尽量从容地分析出声:“谜题一是——他杀了人,枪却指向我的太阳穴。”
“而这个日记本的长段大意是说吴琛明知湛三爷杀了他爸,却没向警察举报,最终选择离开了村子……可如果真的是湛三爷杀了人,‘枪’也绝对不可能指向他吴琛。如果说‘枪’所指是诸类负面情感,这也不对,因为吴琛对于吴大的死很平静,他觉得村子‘吃人’,离开反而是受益。”
“所以这段文本背后应还有别的深意。”戚檐念着,“后边两句短的,明显省略了前因后果……”
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脑子里翻搅,他皱紧眉一点一点从真假难辨的东西中挑拣出真实之物。
“首先,由于古人夸奖我那道谜题,是以吴琛杀父的思路答对的,那么就说明杀死吴大的真凶为他儿子吴琛。”戚檐脚底还踩着那吴大的死尸,“可这里的吴琛却义正言辞的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并借此离村几年。由于这是吴琛个人的日记,如若排除他自欺欺人,胡乱将湛三爷说是杀人犯的情况,那么他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很有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且他还提到,吴大死的那会儿他在睡觉,这些都与他杀人的事实形成明显的矛盾……”
“那么也就是说吴琛杀了他爸,可他实际并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杀父罪行。”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戚檐心跳得很快,分明答案呼之欲出,可又像是雾似的摸不着。
“……是多重人格?是喝醉了?还是说……”
戚檐一时间也捕捉不到这三段文本的怪异之处,于是沉默下去,直待他不断揪出自词来向自己提问,不断问为什么,才终于找到了几个怪异之处。
“为什么是大家告诉吴琛,他爸的死讯?”
“为什么吴琛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大家会摆手?”
“为什么吴琛回村后会自杀?”
“为什么……”戚檐停顿的几秒钟,想到这阴梦尤其混乱的机制,想到他们每轮都会遗忘前三日的行动,想到每三局记忆便会完全清空。
记忆,记忆!
笑意随他的嘴角勾起,他缓缓答了先前自己的疑问。
“吴琛在杀父后不久丧失了记忆,所以清醒过来时杀父的消息需得他人告知。”
“吴琛杀父有目击者,之前分析过程中便知邵笔头、汪婆子和姚姨这些活着的熟人为知情者,即‘大人’皆为知情者,所以他们均摆手。”
“吴琛欢喜地归村,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得知自己杀父的事实,不堪重负,自杀而亡。”
“为什么是机缘巧合呢?”
“因为他的记忆根本没恢复。所以在谜题一中他把从前的自我称作‘他’。”
戚檐一边说,一边掏出采访名单圈了吴大,在一旁写上“受害者”。而后又在名单底下补了“戚檐”两字,拿笔画圈写注释“杀人犯”,这才开始抄写谜题一的原题。
【壹、他杀了人,枪却指向我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