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逸尘身上。他玄色锦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腰间麒麟纹令牌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玉筝公主见楚逸尘的目光始终黏在林悦兮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妒色。
她突然拍手笑道:“本宫觉得林姑娘比宫里那些木头美人有趣多了!”她歪着头,故作天真地看向太子,“皇兄,不如让林姑娘留在宫中陪我几日可好?”
站在林悦兮身侧的楚逸轩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太子已朗声笑道:“哈哈,正合我意!玉筝妹妹在宫中确实寂寞,有林姑娘这样灵秀的姑娘作伴再好不过,不如就赐公主伴读。”说着转向楚侯爷,虽是询问,语气却不容置疑,“侯爷以为如何?”
楚侯爷手中酒杯一顿,酒液溅出几滴在紫檀案几上。他余光瞥见儿子楚逸尘骤然绷紧的下颌,只得躬身道:“太子殿下厚爱,是臣府之荣幸。”
李胤骏轻摇酒杯,冷眼看着太子眼中掩不住的贪婪。他太了解这位皇兄了——什么疼爱妹妹,分明是看上了林悦兮的美色。这出“伴读”的戏码,不过是把猎物圈进自己领地的借口。
楚逸尘突然上前一步,玄色官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太子殿下,林姑娘伤势未愈,恐怕……”
“有伤?”太子挑眉,截断话头,目光在林悦兮身上逡巡,“那更应该留在宫中,由太医好生照料才是!”
林悦兮指尖微微发颤,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纹。她正欲开口,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匆匆入内,单膝跪地:“禀太子,北狄使团在驿馆遇袭!陛下急召楚将军入养心殿议事!”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鎏金烛台上的火光剧烈摇晃,在楚逸尘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在身侧攥紧,骨节泛白,玄色衣袖下的肌肉绷得死紧。
“臣——遵旨。”他最终躬身领命,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起身时,目光如刀,深深刺向林悦兮,却见她已经盈盈拜倒在玉筝公主面前。
“臣女叩谢公主垂爱。”少女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广袖逶迤在地,像一朵凋零的花。她不敢抬头,怕一抬眼就会泄露眼底的泪光,“定当尽心侍奉。”
太子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好!甚好!”他大步走向楚逸尘,蟒袍掠过林悦兮身侧时带起一阵龙涎香的风,“楚将军,请吧!”
楚逸尘站在原地未动。他看见林悦兮垂落的发丝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那里还有方才在偏殿时他情动之下留下的淡红痕迹。胸口突然闷痛难当,仿佛有人将他的心脏生生剜出来,又塞回一团带刺的荆棘。
“楚将军?”太子在殿门口不耐地催促。
“末将告退。”楚逸尘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殿外,却在门槛处突然驻足,背对着满殿灯火沉声道:“林姑娘身上的伤……需换药了。”
林悦兮浑身一颤。这句话像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匕首,一片片隔开她强撑的伪装。
她想起在偏殿昏暗的光线里,他指尖小心翼翼避开她伤口的温度,想起他隐忍克制的呼吸喷在她侧颈的耳畔。
“谢将军挂心。”她听见自己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宫中太医……自会照料。”
殿门重重合上的声响如同惊雷。林悦兮终于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抹玄色衣角消失在夜色中。她不知道的是,楚逸尘在转角处一拳砸在朱红廊柱上,鲜血顺着雕花的龙纹蜿蜒而下,而他浑然不觉。
“林姐姐快起来呀!”玉筝公主笑嘻嘻地来扶她,却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间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林悦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臣女……有些畏寒。”
李胤骏不知何时踱步到她们身旁,一根手指轻抬起林悦兮的下巴:“林姑娘这脸色……倒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殿门方向。
玉筝公主杏眼圆睁,一把将林悦兮拉到身后:“三哥哥慎言!”她下巴微扬,“从今日起,林姐姐便是本宫的伴读,还请三哥哥——”她故意拖长声调,“以礼相待。”
李胤骏眼中寒光一闪,他太了解这个被宠坏的皇妹——先皇后嫡出的掌上明珠,连太子都要让她三分。
“呵……”他低笑一声,目光如毒蛇般掠过林悦兮苍白的脸,“公主说得是。”他俯身时紫金冠上的东珠垂到林悦兮眼前,“只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气死我了!”玉筝公主紧紧拽过林悦兮的手,“林姐姐别怕,在这皇宫里,本宫说要护着的人,看谁敢动!”她顿了一下,撅起嘴道,“就是逸尘哥哥也不行!”
林悦兮低眉顺眼地任她拉着,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这个小公主看似骄纵,实则心思透亮——方才楚逸尘那几乎要灼穿她心底的目光,怕是连瞎子都能看得明白。
“公主厚爱,臣女惶恐。”她声音轻柔如羽。
末位的沈玥璃看着玉筝公主亲热地挽着林悦兮的手臂,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宛如一对璧人,气得牙根痒。
方才,满殿的目光,无论楚逸轩光明正大的相助,还是太子痴迷的凝视,以及三皇子意味深长的打量,甚至,连楚逸尘临去时那恋恋不舍的回眸,全都黏在这个贱人身上!
“公主殿下!”她突然提着裙摆上前,芙蓉面上堆出甜腻的笑,“臣女与堂姐自幼亲密,不如让臣女也留下伺候?”说着,故作亲昵地去挽林悦兮另一侧手臂。
林悦兮闪开胳膊,她太了解这个堂妹了,沈玥璃眼中闪烁的,分明是看见新猎物时的精光。
玉筝公主狐疑地打量着沈玥璃:“你?”目光在她过分艳丽的妆容上扫过,突然噗嗤一笑,“沈姑娘这身打扮,倒像是来选秀的,哪像是来当伴读的?”
沈玥璃一时尴尬,余光瞥见三皇子正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品酒,玉白手指摩挲着杯沿的模样,实在风流倜傥,只好强压怒火,声音甜得发腻:“公主说笑了,臣女只是敬慕公主风仪……”
“行了行了……”玉筝公主不耐烦地摆手,“本宫这儿又不是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