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躺着的人影一动不动,灿若晚霞的霞影纱锦帐挽起,露出帐中骨瘦如柴的身影。
沈鸢目光往上移。
面如冠玉,眉若墨画。许是病久了,苏亦瑾薄唇泛白,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瘦脱了相。
苏亦瑾一只手垂落在榻沿,腕节分明。
沉吟片刻,沈鸢大着胆子往前半步。她一手捏着团扇,只用扇柄的一端抬起苏亦瑾的手腕。
轻轻放在锦衾之下。
喜服应是照着苏亦瑾往日的尺寸做的,可惜病了这么些天,他早瘦了一大周。
松垮的喜服穿上身,越发显得空荡,露出一节白净骨节匀称的手腕。
兴许是为了祈福,苏亦瑾腕上还缠着一串小叶紫檀搭朱砂赤红大漆手串。
满堂红烛晃得沈鸢眼花,沈鸢瞳孔骤紧,似乎瞥见手串下的一点红。
团扇陡然掉落在地,无声落在狼皮褥子中。
暖阁烛光辉映,沈鸢提着一颗心,双手牢牢握在一处,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
待要凑近细看。
忽而听见头顶传来有气无力的一记咳嗽。
沈鸢吓白了脸。
……
一夜无雪,次日难得天晴。
春寒料峭,湖面冰块消融,偶见树上一点绿意。
太监手执拂尘,站在廊下吆三喝四。
“手脚都给我麻利些,别想着偷懒。”
嗓子尖细,如生锈的利刃。
遥遥瞧见谢清鹤,太监唬了一跳,一张老脸堆满笑意,谄媚着上前。
“殿下可算是来了,陛下都念叨半日了。”
福公公在旁人面前耀武扬威,在谢清鹤眼前却连腰都不敢挺直。
“陛下一早让人开库作画,又说水榭日光好,让人搬了东西过去。”
水榭临湖而建,四面垂着嵌贝流光阁帘,日光照落在珠贝帘上,似有万丈光芒。
黄花梨剔红嵌宝八屏风后设有剔犀四平方桌,桌上供着笔墨纸砚。
皇帝一手执笔,闻得谢清鹤过来,笑着仰首。
“清鹤来了,快过来。你瞧瞧朕这牡丹画得如何?”
话音刚落,胸腔立刻传来几声咳嗽。
谢清鹤皱眉:“湖边风大,父皇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
他从福公公手上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你不懂,牡丹本就是天地之物,拘于一室,倒委屈了它。你母后若是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谢清鹤勾唇,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只怕皇后的言下之意,并非如此。
纸上的牡丹栩栩如生,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皇帝三句不离皇后,少顷,才终于想起谢清鹤是大病初愈。
“朕先前听皇后说,你从马上摔下,在榻上躺了一个多月,如今可好些了?”
“劳父皇挂念,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