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轻轻摇了摇头。
nbsp;nbsp;nbsp;nbsp;陈书婷叹了口气:“那我让阿姨准备点清粥小菜,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么饿着病不容易好。”
nbsp;nbsp;nbsp;nbsp;直到房间中只剩下三人,高启兰又给黄瑶喂了水,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nbsp;nbsp;nbsp;nbsp;黄瑶又自己往下缩了缩,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她的脸本就巴掌大,这样一衬显得更小了。
nbsp;nbsp;nbsp;nbsp;唐小虎不知道这小小的身体里怎么装下这么大的能量。
nbsp;nbsp;nbsp;nbsp;“你陪着她。”高启兰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nbsp;nbsp;nbsp;nbsp;“兰姐,”唐小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不合适。”
nbsp;nbsp;nbsp;nbsp;高启兰的冷眼从无框眼镜后扫来:“那你去找高启强要说法?”她甚至已经不叫哥,而是连名带姓地叫高启强。
nbsp;nbsp;nbsp;nbsp;“兰姐,我……”
nbsp;nbsp;nbsp;nbsp;“小虎,”高启兰双手插袋,叹了口气,“没人怪你,瑶瑶也没怪你。”
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唐小虎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高启兰没再说什么,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越发痛苦。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黄瑶不会怪她,她哪里会怪他的堕落,她只会怪自己没有拉住他。
nbsp;nbsp;nbsp;nbsp;但他宁愿瑶瑶怪他,他宁愿她再扇十个巴掌,也不想看她静静地躺在这,不愿意看着她无尽地内耗下去,把自己焚成灰烬。
nbsp;nbsp;nbsp;nbsp;黄瑶安静地躺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唐小虎知道,人在极端难受的情况下,其实是没法睡熟的。
nbsp;nbsp;nbsp;nbsp;他从小到大没少受伤,伤口感染后发烧也是家常便饭。吃了消炎药,灌一壶热水,裹床被子,熬一天也就好了。
nbsp;nbsp;nbsp;nbsp;这期间最难受的就是高热后体温不退的那几个小时。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nbsp;nbsp;nbsp;nbsp;酸痛从骨头缝里,从每根肌肉纤维里往外冒,人什么也不想做,连翻身都觉得使不上力气。
nbsp;nbsp;nbsp;nbsp;这时,黄瑶动了动,她想翻身侧躺,却只是动了动腿,就不再动了。
nbsp;nbsp;nbsp;nbsp;她又往下蹭了蹭,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应当是难受极了。
nbsp;nbsp;nbsp;nbsp;他是不是做错了?
nbsp;nbsp;nbsp;nbsp;这是唐小虎第一次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nbsp;nbsp;nbsp;nbsp;不是做了错事的那种错,而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的那种错。
nbsp;nbsp;nbsp;nbsp;他是谁?他要去哪里?
nbsp;nbsp;nbsp;nbsp;他活了三十六年,好像第一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nbsp;nbsp;nbsp;nbsp;他是旧厂街戴着红袖箍收卫生费的小混混,是被徐江打了两天只剩下一口气的可怜虫,是被哥哥一路拉扯大,只知道听哥哥的话的傻弟弟。
nbsp;nbsp;nbsp;nbsp;他是人人畏惧的虎哥,是夜总会的幕后老板,是工程集团的高管,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nbsp;nbsp;nbsp;nbsp;他是杀人的刀,是听话的狗。
nbsp;nbsp;nbsp;nbsp;他是瑶瑶的爱人。
nbsp;nbsp;nbsp;nbsp;他是唐小虎。
nbsp;nbsp;nbsp;nbsp;每一个身份都是一块布,身上一道道的伤疤是缝合他的粗糙针脚。
nbsp;nbsp;nbsp;nbsp;每一句“他是”都是一块拼图,紧紧咬合在一起,让他不至于粉身碎骨。
nbsp;nbsp;nbsp;nbsp;他不能割掉一块布,不能扣下一块拼图,他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