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青松开他,将两人分开,他抬起温栩的下巴,感受到顾延青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温栩的喉结低缓地滚动,他垂下眸,心情莫名变得压抑。顾延青稍微加重了一些力气,逼迫他抬起头,“看着我。”温栩不得不抬眸看他。
温栩眨了眨眼。频率很高,和心跳一样。
顾延青知道他又在害怕、紧张。
“你一直都很漂亮,温栩。”顾延青很认真地对他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不管你有没有这张漂亮的脸。”
温栩的眼睛就变得更湿润了一点,他的脸颊、刘海、衣服都是湿淋淋的,宛若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
“你真的还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温栩轻声问他。
顾延青从来就没有觉得他变得麻烦又糟糕,自他病情加重以来,顾延青都是极其温柔和具有耐心的,只是觉得温栩更脆弱、更黏人、更需要他了一些。
顾延青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他的,“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温栩低喃,又很坚定似的,“你真的还喜欢我。”
顾延青回应他:“我真的还喜欢你。”
今晚温栩又失眠了。他缩在顾延青怀里,在他第五次抬手摸顾延青的脸颊和脖颈时,顾延青终于没忍住,觉得温栩在惹火,就握住他的手腕,问他要做什么。顾延青的下巴轻抵在他的头顶,闭着眼,将温栩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处。不允许他再乱动。
温栩慢慢地说他在确定他是不是顾延青。
顾延青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好像没有理解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顺着他的话问,我还能是谁?
温栩很少跟他说起之前的事,他停顿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去年圣诞节的那天……”
听到这几个词汇,顾延青敏锐地睁开眼,听他继续往下说——“是我第一次尝试自杀。”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我的记忆和意识都是模糊的。我只知道,我睁开眼的时候,右手拿着刀,左手手腕在流血。”
顾延青缄默,然后问,“……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温栩说得很混乱,但他只记得这些:“那晚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只有片段,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拿一把水果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彻底清醒,是因为你在弹钢琴。我听见钢琴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
“拉开帷幕,就看见了你。”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或许是命不该绝。如果那晚,我一直浑浑噩噩,意识不清醒,很可能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所以我之后去了医院看病,才能一直撑到正式遇见你。”
“我曾经很多次见证过、经历过生命的脆弱,你说的对,顾延青,我应该学会珍惜。”
“但有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再坚持下去。”
顾延青知道,他不是想结束生命,他只是想结束痛苦。
当他觉得很难坚持下去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跟顾延青提起分手,温栩不想拖着他,这样下去会妨碍顾延青的正常生活,两个人都会觉得很痛苦。没有必要。但是每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会被顾延青察觉到他的意图,然后狠狠否决。顾延青决绝地告诉他,分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以为会得到顾延青的批评教育,但其实顾延青只是抱着他,苦笑说,你别刺激我了。
陪温栩去了几次医院,顾延青隐隐发觉自己其实也有点心理问题,只不过没有严重到温栩这种程度。他很缺乏安全感,想法总是偏激,所以当温栩提起分手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他困在家里,绑在床上,做到他只认识自己一个人。
温栩跟他说了这几天他的梦与幻觉,温栩不知道这些算不算与顾延青有关,理论上来说“那个他”的确是顾延青,但其实那只是他的心病幻化所致。
“所以,有的时候你会分不清,我是不是‘那个幻觉’?”
温栩点点头。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温栩有时候面对他,总是出神地盯着他的脸,要么碰碰他,要么发呆、置之不理,看起来像在思考,或是组织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