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妹一起过垂花门,去拜见汉阳公主。
公主早年间还操心齐拂己婚事,眼界极高,挑的不是郡主县主,就是三公嫡女,可安排相看却妾有情,郎却一心礼佛,无一例外。
再后来公主就不强求齐拂己成亲了,只要留个后,延续国公府香火就好。
最近几年,她挑了好些通房,个个端庄本分,知书达理,甚至还有心选过两位精通佛理的,结果怎么送去世子房里,就怎么退回来,齐拂己给了她们身契出府时,都是清白之身。
到现在,汉阳公主只要瞧见大儿没有出家,就已经泪如雨下,十分欣慰——人还在红尘里,没有断绝亲缘就好,就好。
她不敢再多奢求。
汉阳公主数月不见齐拂己,捧着他的脸,怎么也看不够。齐拂己知母亲心境,侍奉公主添茶、揉肩,陪着说了会话,知无不言。
而后便请辞去佛堂。
出门至僻静处,对一排芭蕉,除却大安速喜再无第四人,齐拂己才低声吩咐:“速喜,去三公子那边瞧瞧,务必低调,不要被人察觉踪迹。”
“喏。”
“如见异动,速来报我。”
速喜再次应喏,一眨眼就就没了人影,去无踪。
齐拂己自己则携大安,不紧不慢往佛堂踱步。约莫一刻钟后,忽听身后有人缓慢发问:“大……哥?”
主仆二人齐齐转身,见不远处立着二公子齐拂意,而后一簇青影迅速移近,由模糊至清晰。
齐拂意初时还好,走得久了就两肩高低不平,显出左足微跛的毛病。齐拂己快步折返,朝弟弟走近,口中叮嘱:“你站那里。”
齐拂己走三两步,齐拂意才迈一步,兄弟俩很快汇合,看两端路长短,齐拂己迁就更多。
“大哥,真是你!你回来了!”齐拂意眯着眼不住喘气,嘴唇不住张合,似有许多话要说。
齐拂己旋唇角,眺向不远处石桌石凳:“去那边坐着说。”
他有意压慢步子,令齐拂意的步伐随之放慢,两肩平齐,不显残缺。
齐拂意一落座就笑问:“大哥以后不出家了吧?”
他以为齐拂己这趟回来是自己舍不得尘缘。
齐拂己摇头:“不是我改变主意,是玄苦大师不愿意收留,过段时间我会再去。”
齐拂意脸上很快没了笑。
齐拂淡然道:“二弟,我这趟回来其实还想办一件事……”
不等他说完,齐拂意原先搁在桌上的右臂就猛地抽走。
齐拂己睹见,却仍执意说完:“……就是将世子之位让贤于你。”
“大哥!”齐拂意顿足,“你也晓得我是一介残身,如何担得?”他咧嘴苦笑,“再说我才学武功也远不及你,光耀门楣还得大哥。”
齐拂己心道国公府已经是钟鼎高门,乘肩策肥,花团锦簇,还要如何如何光耀?
再则世间荣华皆是过眼云烟,朱阁转眼成荒场,黄粱虚妄。
他风淡云轻地想,说起来也平心静气:“你品性仁善,如何不能当?至于你身上二疾,我今生都会在佛前祷告,将来一定能够痊愈。”
齐拂意知道大哥一直在为自己祈福,且不止于此,他还时常寻药托大安捎回国公府。兄弟间吹埙吹箎,手足情深。
但让贤之事,仍说不通,更行不通。
之后,无论齐拂己如何解释,齐拂意都坚持拒绝世子之位。
僵持良久,齐拂己忽扫见速喜现身,垂首等在路上,便道:“二弟,今日先不同你拗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想通。”
说罢拱手告辞。
齐拂意亦攥着折扇拱手:“我也希望过几日大哥不再执着让贤。”
兄弟二人道别,待齐拂意走远,速喜才近前。事情虽急,但关乎国公府声誉,世子未做决定,他为人奴仆的,不敢擅自在二公子面前宣章:“世子,大事不好,奴瞧见……”
速喜附齐拂己耳边低语。齐拂己听着听着,神色渐凝,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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