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曼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位眼熟的瘦高郎中。
她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郎中捋着胡子先开口了:“好了,看来没什么大碍了。姑娘,你先好好和我说一说,你去了榆芙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郎中和她解释道,蛊虫已经与她彻底共生,她这几日便是因为蛊虫虚弱而陷入昏迷的。
同时他表示自己已经从许卓那里知道了许多事情。因此梁曼也不好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
两人的一番叙旧交流自是不提。
末了,郎中叹气道:“静心?唉,老夫倒是真没想到这点。不得不说,这姓白的后生手段确实不一般。只是可惜了,事情最后竟会变成如此地步…也拖累的你,辛辛苦苦却得了一场空。”
梁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初,她就是受这个郎中指点去了榆芙谷,可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回忆起刚开始来晋州时发生的一系列事,她心底更是一阵酸涩翻涌。
郎中揉揉眉心一阵唏嘘感慨。末了开口道:“虽然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但你身上的蛊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了。”
梁曼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她没有反应,郎中并不气馁。他捏捏眉骨,慢条斯理道:“姑娘,你可听说过江湖第一门派——太初峰?”
梁曼呐呐道:“江湖上的事我不太了解…”
老人笑道:“不了解也无妨。你只需知道太初峰修习的心法,与这姓白的后生为你想出的压制蛊毒的思路不谋而合就好。”
“这太初峰作为江湖第一门派,自然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其门下主张断情绝欲,摒弃一切杂念,全身全心只专注修习。他们的心法精义是,舍弃自己的执念杂思,明心明神明无,也就是达到所谓的身心合一、天人合一。如此,便能获得到志高的武学大道。”
梁曼茫然道:“您的意思是…?”
郎中道:“老夫的意思,便是你可以前去太初峰拜师,学习他们绝欲平心的心法。哪怕只习得一丝丝皮毛,但只要你坚持修习下去,必定能压制住蛊虫。”
梁曼一愣,紧接着马上摇头:“不行,我还没给大哥守完孝…”
郎中打断她的话:“你既然想为你义兄专心守孝,那便更得去了。不然像你这样,隔段时间就发作一回蛊毒,这哪是什么衷心守孝的样子呢?”
梁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告诫她守孝是不得贪欢行乐的。她羞赧地低下头,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见她已无话可说,老人便从桌上拿过那只刻了字的吊坠塞去她手里:“拿着它去吧。太初峰掌门今已闭关四年,过几天他将要出关。看到你这个东西,他多少会给你义兄几分薄面的。”
梁曼认出,这是当时大哥与她结拜时送给她的信物。
之前,她到哪都和单湛呆在一起,这玩意压根没用,她就收了起来。待单湛去世,她又把东西找出来。每当心里郁郁累累、心口沉闷难受时,她就把它握在手里看一会。
看着它,就觉得大哥好像还在身边。她心里的苦闷也似乎减轻了。
见梁曼望着手里的吊坠默默不说话,郎中也不再打扰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慢慢道:“别觉得对不起你义兄。若是他还在,他也必定是希望你好。”
…
梁曼终于见到了他。这还是半年以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许卓立在那棵树下,他抬头,仰望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去吧,”许卓望着天,低声说,“如果,如果你还把我当大哥的话…你就听我的。一年足够了。等过了他的忌日,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看着他的身影,梁曼想起那天醒来后坐在洞穴口的他。
和当时一样,雪花兀自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他也一样。自始至终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单湛的忌日,两人都在墓碑前陪他好好坐了很久。
许卓斟满酒杯,梁曼蹲在旁一片片烧着纸钱。两人安安静静,各自在心里将想说的话与他细细说尽了。
天渐渐黑下去,但谁也不肯开口。他们都希望这一个夜晚过去的再慢些,再久些。
可眼见风雪越来越急,火连着被风吹灭了三回。最后,她的手冻得捻不开纸钱,而火更是怎么也点不起来。
梁曼知道,这是大哥在告诉她,她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