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谁?
“放开我!院内还有孩子!院内还有孩子!”
大雪纷飞,锦衣少女哭得撕心裂肺,钗环歪斜,在他怀中奋力挣扎,又锤又打,身上的火灰蹭在他绯色锦缎金丝云纹的官袍上。
——如此撒泼,哪有官家女子的样子。
他低头想看清是哪家姑娘如此不知礼数,奈何漫天火灰迷了眼,眼前少女的面貌愈渐模糊难辨。
“沈将军!请沈将军救救孩子!”
——沈将军是何人?
耳畔一声巨响,少女的嘶吼、幼童的啼哭,还有围观民众的惊呼,嘈杂纷乱。
他猛然抬起头,却见漫天大火,眼前大厦倾覆于火海之中。
他心中一颤,却惊觉自己如磐石般,动弹不得,张口无声。
怀中少女又踢又打,扬起地上被踏脏的污雪,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寒冷透骨。
“放开我!院内还有人!为何不救!”
“放开我!”
——不!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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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去不得?”
沈回风骤然惊醒,但见床幔飘飘,暗香浮动。
窗外已是雪霁天晴,几束阳光悄然透过窗纱照进来。
自转醒后,杏林斋斋主每日都来,知盛京之人多与妖族有嫌隙,便只带一个赵三儿在旁协助着。
斋主虽样貌年轻,身量纤纤,也鲜少言语,但手上动作却娴熟老练。每日配药方、检查伤口、施针理疗,三管齐下。
沈回风也不多问,躺于病榻由她在自己身上一通操作。
习武之人根基深厚,加之斋主每日躬身为其调理医治,半月上下,沈回风皮肉之伤便逐渐恢复,下地行走已无碍。
只是身世记忆依旧模糊,近来夜里也每每梦魇,辗转难安。
而今日依照惯例,午膳前,需服醒神养脑丸并巩固精神的汤药。
沈回风自知因梦魇失态,定了定神,连忙起身端过红衣女学童手上的药盘,只简单道谢,便端起碗来,将药一饮而尽。
“好看哥哥,今儿又梦魇了吗?”
赵三儿眨着大眼睛盯着他瞧,只是今日眼圈有几分红肿。
沈回风看她这般可怜模样,只道是又被斋主责骂了也未可知,心中便生了几份怜悯,轻声答道:“虽是梦魇,却日益清晰,无需担忧。”
话罢又问:“斋主今日许是在别处忙?”
赵三儿闻言,眼眶更红了,低声道:“姐姐医者仁心,我……我却做不到……”
沈回风听她这话满是委屈,扬了扬眉,追问:“可是斋主遇上了什么麻烦?”
赵三儿终于瘪瘪嘴哭了出来,摇头道:“姐姐那日冬至采药,本就染了风寒……这半月姐姐白天看诊,晚上便来照看哥哥,总也不得休养。今儿早上便撑不住病倒了,连床都没起来……”
沈回风越听越是沉了脸色,不等赵三儿话罢,终于翻身而起,三步便到了离忧的主院门口。
却见院中人穿着鹅黄绸子露白狐毛边的斗篷,一根木簪懒懒在脑后斜插着,双手捧着汤婆子,倚在廊下晒太阳。
好一副悠闲模样。
沈回风想着赵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心中暗自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