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含笑道:“不过是吩咐人把这里看得紧一些,再让外面乐舞声再大一些罢了,只是看如今的情况,奏乐声已经掩盖不住,陛下不若猜猜,你手下的人,还能坚持多久?”
季祐风愣了一瞬,不由失笑:“你倒聪明。”
事情到这一步,他竟还笑得出来,不,应该说,季祐风自始至终其实都没怎么惊讶过。
沈忆眸色微深,没有应他。
似是想到什么,男人面上的笑缓缓淡去了:“只凭你手下的人撑不到这里,谁在帮你?”
未等沈忆回答,他扫了一眼殿内众大臣,眯起眼:“除了梁颂,还有……姬远?他今日称病,看来是假的了。”
沈忆道:“是。”
季祐风偏过头咳了两声,嗓音有些嘶哑:“姬远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为什么?因为沈聿?”
沈忆扬了扬眉:“是。”
而只因这一个“是”字,从宫变开始便一直神色自若的季祐风,竟瞬间变了脸。
“沈聿,又是沈聿,好的很!”
男人缓缓站起身,他慢条斯理地拂去袖口的褶皱,阴沉面容如风雨骤来,诡谲冷笑:“他就这么放不下你,朕费尽心思让他与你决裂,把他送去阴曹地府,他居然阴魂不散,还不肯放下你。”
沈忆眸光转冷:“季祐风,口下留德。”
季祐风道:“怎么?朕不过说这么一句,你就受不了了?阿忆,你真叫朕失望。”
“不过没关系,朕原谅你,”他话锋一转,朝她微微一笑,“毕竟,你以后,心里眼里,只会有朕一个人。”
沈忆嗤道:“陛下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季祐风笑意愈深:“是吗?阿忆,你难道没觉得,你身上哪里不对?”
如有冰凉的蛇信在脖颈后舔过,沈忆不寒而栗,身子晃了一下。
她下意识握拳,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肢变得绵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身体沉重得厉害,指尖甚至使不上力,沈忆霍然抬头,咬牙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季祐风只说了四个字:“醉卧琼台。”
沈忆道:“怎么会?我明明——!”
季祐风道:“你明明只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倒袖子上了,对吧。”
他叹口气:“阿忆,你能想到,难道朕想不到?这瓶醉卧琼台,朕可是下了数倍的药量,别说是只喝一小口,你哪怕只是嘴唇碰到,也依然会有药效,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这个时候了,药效也该发作了。”
脑子晕眩得越来越厉害,眼前天旋地转,沈忆死死掐着掌心,勉强维持清醒,吐出两字:“……卑……鄙!”
她不是没想过在食物中动手脚,可她与季祐风同吃同饮,若要给季祐风下毒,她自己必然也要沾染毒药,即便事先服用解药,仍旧对身体极其不利。季祐风下了如此猛烈的药量,他自己更是饮了整整一杯醉卧琼台,沈忆难以想象他事先服了多少解药,身体要承受多少。
他为了算计她,当真是豁得出去。
昏沉模糊的视线里,季祐风负手一步一步微笑着向她走来:“阿忆,若非朕提早留着一手,凭姬远的实力,朕今日还真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成王败寇。阿忆,以后,乖乖听朕的话。”
周围,黑衣死士早已与舞姬们缠斗起来,她身边已经没有人。
沈忆在指尖凝聚起一点力气,从发髻中摸出一支尖锐的金簪朝他刺去,但在离男人胸膛还很远的地方便被一把紧紧攥住了,季祐风牢牢桎梏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掰开她的手指。
金簪叮呤落地,在地上滚了几遭,停了下来。
沈忆仍不肯放弃,开始奋力挣开他的钳制。
这时,季祐风一把将她拉至身前,微微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阿忆,你不是一直纠结,朕和沈聿,到底谁才是你的阿淮吗?”
“朕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沈忆立刻停止挣扎,男人清晰而残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的阿淮,被你亲手送去西南边关,一箭穿心,永远死在了那里。”
“大军运回来的棺椁,装的是别的死尸易容成的,而你的阿淮,已经被朕挫骨扬灰,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但杀死他的人不是朕,是你。你的阿淮,因你而死,是你亲手杀了他。”
“阿忆,对朕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沈忆彻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