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温雪霏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抬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皇帝愣住了。
他脸侧着,垂着眼,很久很久,才缓慢地回过头来,眼神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看向她。
若是以前,这只兔子早就吓得说不出话,可这次,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毫不退避,冷笑着一字一字说:“我没有家人。”
“战死的士兵,跟我没关系。”
“大梁,跟我没关系!”
“梁颂!跟我没关系!”
“但我恨你。”她眼中的泪水唰地淌下来。
“我恨你自以为是地揣摩我怀疑我,恨你在外人面前肆意折辱我叫我抬不起头!恨你反复无常喜怒难辨,来来回回地试探我不肯信我!够了吗?!我说明白了吗?!”
这一刻,皇帝连身体上的每一道纹理都是僵硬的。
温雪霏扬起头,缓慢,坚定,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
“算了,”她轻声说,似是疲惫至极,“陛下今日不想喝嫔妾的药,嫔妾让秦德安再熬一壶,让他服饰您喝药。嫔妾告退。”
她甚至没有行礼,转身就走。
还没迈开步子,手腕忽然被拉住。
温雪霏回过身,男人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许是数日不见太阳的缘故,他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呈现一种阴冷的苍白,五官深邃,藏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像一片无声的深海,静静地看着她,
“好,我喝。”他说。
温雪霏没什么表情,仍看着他。
果然,他停顿片刻,说了下一句话:“但你要先喝一半。”
她站在床前,他握着她的手腕,一高一低,一仰视一俯视,无声地对视,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寂静在殿内不断地发酵,膨胀,仿佛一根拉到最紧的弦,已经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从中断裂。
温雪霏笑了笑:“好。”
她端起碗,握住银匙。
皇帝的视线紧紧追着她的手。
女人很快舀起满满一匙,送入嘴里,喉咙动了动,全部咽下。
她随即舀起第二匙。
第三匙……
到第四匙,兴许是太苦了,她终于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手上动作分毫未慢,很快舀起第五匙。
皇帝忽然说:“好了。”
温雪霏手一顿,抬起眼看着他。
皇帝伸出手:“拿来吧。”
温雪霏把碗递出去。
“让你喝你就真喝?”皇帝似是嫌弃。
他接过碗,一勺一勺,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矜贵从容,但并不慢,很快就把剩下的药喝完了。
这碗漆黑的汤药,就这样,一点一滴消失在温雪霏的视线里。
“满意了?回去吧,朕要睡了。”皇帝漱了口,拿起矮桌上的拭巾擦过嘴,随意丢在桌上,似是累了。
温雪霏没说话,默不作声地一样一样把东西收好。
最后,她又坐回了床边,慢慢地,握住了男人的手。
掌心相扣,十指交握,缱绻缠绵。
男人的手很好看,不是那种修长的好看,而是很有力量的好看。手掌宽大,手指粗细均匀,指腹有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粝,手背上青筋分明。在无数暗夜里的欢愉时刻,他的手压着她的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看得人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