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六月的大热天里,两个人影蹲在了昌平的摄影棚前面。
赵宪民不说话,毛春春热得像个小哈巴狗一样喘着粗气,平常的娇娇女,跟在群演的队伍里,皮肤黝黑,面色无华,一点没有学校里光彩照人的样子。
丁丁透露他的新电影决定要毛春春出演的时候,后者还是很开心的,但丁丁的附加条件是,必须要完成专门的训练,而负责给她训练形体的不是别人,是毛春春最崇拜的同班师哥,乔行简的师父。
毛春春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机缘,赵宪民是谁,是中国喜剧小品的半边天,春晚真正的压轴人物,国家一级演员,人家收的徒弟是谁,是乔行简这样优秀的人才。
人家能看在自己徒弟的份上,给自己训练形体,算起来自己占了多大的光——
把个毛春春激动地,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了,本来因为《茶馆》没有自己的角色的伤心,也因为这件事,淡化了好多。
毛春春把这次机会看得很重,专门画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妆,穿得漂漂亮亮的,想要给赵师傅留下个好印象。
可一见面,人家却要毛春春把这衣服换掉,妆也洗掉,然后带着毛春春别的不干,先逛街。
逛街好啊,毛春春爱逛街,哪个女孩不爱逛街,本来以为赵师傅的逛街是让她观察人物,没想到赵师傅根本没给她这个任务,就是单纯带着她逛街。
毛春春见赵宪民是真的让她随便逛,也开了心了,一会儿商场里面挑衣服,一会儿做美甲,一会儿买了两串网红烤年糕,她一串,师傅一串。
赵宪民乐呵呵的,也袖着手陪她逛,但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涂防晒,不要打伞,不要遮阳。
两三天之后毛春春发愁地看着自己迅速变黑的皮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赵师傅,您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变黑变丑啊?”
赵宪民看着变黑变丑的毛春春,还嫌不够,又拿了个镊子把毛春春细长的眉毛拔了几个豁豁,这下镜子里的毛春春真的颜值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走在路上也不是刚开始那种回头率百分百了。
然后就带着毛春春来到了昌平摄影棚这边。
昌平这边的摄影棚规模比较小,而且不如柔乡管理细致,这边接待剧组也很杂,而剧组本身也多的是三流网剧这种,天天赶场,一部40多集的电视剧可能一个月不到就拍完这种。
对群演的需求也比较大。
蹲在门口的时候赵宪民就跟毛春春说了,一个正常的剧组的演员包括主演、配角、特型演员、替身,还有群演。
“你的问题就是,一入行就演戏,一演戏就演了女主,你根本没有个阶梯式地适应和上升过程,”就听赵宪民一针见血道:“北影中戏最好的学生出来,也没有这种一步登天的,哪个不是在剧组从十八线角色演起,长则十年八年,短则三五年,才能摸到主角的门槛。”
偏毛春春省略了这个步骤。
赵宪民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帮她补齐这个东西。
赵宪民指着摄影棚的大门,“我刚给你说的东西,听明白了吗?”
毛春春点头,“听明白了,师傅您说,群演有三种,跟组、特约和龙套,跟组演员就是跟在剧组里拍摄的群演,工资月结。特约演员有某个固定角色,还有特写的群演,工资按场结。”
还有最后一个龙套演员,那就是纯粹的扮演路人,几乎没有露脸的机会,工资是日结的。
赵宪民就道:“今天让你跑一回龙套,让你感受一下在你这个女主演坐在保姆车里吹空调的时候,群演是怎么生存的。”
毛春春有些傻眼地看着摄影棚大门两边黑压压跟乌云一样等待的群演:“啊,师傅,我该怎么演啊?”
门口似乎有人要走出来了,赵宪民拍了毛春春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该怎么演就怎么演,不许说自己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人家问起来,就说自己是东华艺术学校的,里面人多眼杂,别人说什么不要相信,好了,去吧!”
毛春春晕头转向地站起来,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要三十个群演!”
哗啦啦门口的人全都围了过去,“我,我!”
“我有经验,要我吧!”
“我拍了十几部戏了,好用!”
就见这个自称副导演的男人随手在人群里乱点:“你,你,还有你,过来,不要挤,过来先把名字写上!”
这男人随意扫了一眼人群,却忽然看到了被挤得满头大汗的毛春春,不由得一愣,“都让开,让开!”
就见这男人走到毛春春身边:“你也是做群演的?是在校生吧?”
毛春春下意识点头:“我北京……我东华艺术学校的,今年大四。”
这男人端详了一下毛春春,还是感觉这个女孩气质出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的像毛春春?”
毛春春开心不已:“有啊有啊,她们都说我像。”
“毛春春可比你白,比你五官精致,而且人家上的北影,你上的三流野鸡表演学校,”这男人哼道:“你啊,最多算个毛春春平替,这样吧,你等会给我留个电话,我们这要是有多余的其他角色,就找你过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