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这一刻感到的并非是好奇而是心疼:“乔哥,如果这些事情你在自揭伤疤,面对过去等于重面不幸,那我宁愿不知道。”
乔行简却道:“这并非我的伤疤,或者说在我以前的认知中,我的确认为是这样,直到在人艺遇到了宋柠,她的遭遇让我从旁观者的角度清醒地看清楚了一切,受害者并没有罪,加害者,才应受到永远的唾弃。”
就听乔行简提起了他的过往,他的过往丁丁是知道的,人生轨迹在11岁那年发生了改变,一场空难,让他失去了呵护他的父母,一个家庭顷刻之间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还有我所谓的亲人。”
乔哥的亲人主要是父系那边的,母系也就是张玉这里,张玉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亲姐姐张兰也没来得及看见张玉成名,而乔哥父系家族却比较庞大,冠以乔氏的亲属比较多,毕竟是从辛亥革命前后,经过三四代人累积起来的大家族,就算在文哥里也未受到过多冲击,就是因为上面比较看重乔氏亲属在海外的影响力。
建国前后有相当一部分乔氏是选择了定居海外的,作为沟通桥梁,乔氏也不会轻易倒塌,更何况当时还有长房一脉出了部级高官,风波一过,乔氏就迎来了第二次复兴。
乔行简的父亲乔衡声执掌家族之后,又迎娶了张玉,再次巩固了内地和香港的沟通桥梁,而且作为改开之后第一批吃到红利的人,乔氏也协助港资进入内地市场,乔氏的产业也就越做越大。
直到乔行简11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乔氏家族失去了最重要的当权者,牛、鬼、蛇、神就开始跳出来了。
就像王家成诟病的那样,他们这种争夺产业的恶心行径,连脸面功夫都懒得做,香港豪门好歹还有一层面纱遮掩着呢,可是乔氏面对百亿家产,做出的行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我记得在父亲的葬礼上,就有人拿着协议逼我签字,”乔行简回忆道:“他们在我父母的房子里,吵得不可开交,我躲到楼上他们就追上楼来,躲到楼下他们就追到楼下。”
好像忽然之间,他父亲的公司就出现了人事变动,以前他熟悉的一些人就都不见了,基金会不见了,甚至出现了债务,而他的监护权则被转移到了乔二的手上。
乔二就是乔行简的叔叔,乔衡声的弟弟,乔衡昌。
乔衡昌是表现得最像亲人的一个,他安慰着年龄幼小的乔行简,从毫无防备的乔行简这里套走了公司最重要的股权债权,如果这样也就罢了,拿走这些东西也可以,乔行简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仍然在乔衡声那里为他留有保障,等他长到18岁之后,他仍然还可以获得这些被抢夺走的东西。
于是跟为了让他不再名正言顺继承这些,一个恶毒的计划就付诸行动了。
“那时候我从早到晚并不和人交流,我也被限制在了一处家宅中,我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直到我的家庭教师换成了一个所谓的心理老师,这位老师做出了一切‘专业’检查之后,提出了我必须要心理干预的论断。”
很快,乔行简便被签字送到了一处心理治疗所内,这个治疗所里,还有很多像乔行简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被父母强制送到这里的青年们。
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地狱生活。
……
丁丁简直不敢相信:“乔哥,你说的这个心理治疗所,不会就是那个被曝出来以戒断青少年网瘾为名,却对患者实施电击的,人间魔窟吧???”
丁丁:“还有那个被称作丧心病狂王教授,在疯人院游戏里都被视作标杆的十万伏特王永新吧???”
北京市康仁医院曾经下设一个心理科,心理科的副科长是一个叫王永新的教授,很快这位教授在发表了一系列有关电击网瘾恢复心理的论文之后,就开设了一个包括但不仅限于网瘾少年而是面向一切家长认为的‘问题少年’的,心理治疗所。
这个治疗所的名声大到远在山东拖着鼻涕上小学的丁丁也曾被丁爸威胁过,说要是再天天冥顽不灵不学好,就把丁丁送到那里去‘改头换面’。
因为听说进去的人都改头换面了,治疗效果好到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步。
当然‘改造丁丁’的计划并未成型,因为丁爸根本就舍不得那几百块钱去北京的路费,丁丁本人倒是踌躇满志地想去北京看看,大城市嘛。
后来听说这个治疗所不行,被媒体曝光的原因好像是什么违规用药和无端收费的问题,但报纸上也陆续出来了一些被治疗的患者的真实经历,说所谓的心理治疗实际上用的是一套结合了电击、捆绑、殴打、个人崇拜和集体洗脑等办法的‘电击休克疗法’。
再后来,丁丁记得有一天忽然有个消息说,这个心理治疗所出了个什么事故,不仅跑掉了一批患者,里面的心理医师还一死一伤,这怎么看都是个大事故,但媒体似乎遮遮掩掩的,真相也众说纷纭,不过这件事之后,这个治疗所就取缔了。
不过‘电击疗法’和这所存在问题的心理治疗所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重复拉出来进行过大讨论,舆论对‘电击疗法’的评价从一开始的一面倒,到毁誉参半再到自媒体时代的重新定义,别的先不说,王教授肯定是被钉死在了非法治疗的耻辱柱上,越洗越黑了。
丁丁以前还拿这个做梗嘲笑别人,他也根本没想过他拿来开玩笑的东西,对真实经历的人来说,是一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
就听乔哥轻描淡写道:“我在里面呆了7个半月,他们把我作为重点治疗对象,因为我的反抗是最激烈的一个,他们给我灌药,电击我,夹断了我四根指头,然后还让别的患者辱骂殴打我,让我站在图钉上写检讨,24小时开着照明灯不让我睡觉,连上厕所都必须有两个人监视。”
丁丁一声草他妈的差点没炸裂开来。
乔行简还是那个语气,这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能积蓄恨意和恐惧的往事,似乎对他来说,还能让他有所保留。
“后来我带着他们跑出了那个地方,那些没有我遭遇惨但是根本不敢反抗的人,”乔行简道:“中途了一点事故,而我最遗憾的也是这里,我没有亲手抓到那位喜欢欣赏我被电击模样的王教授,他跑了,跑去了美国。”
乔哥想了一下:“他不长记性,在美国重操旧业,然后我雇了一个黑帮,把他的两条腿打折了,所有从患者那里坑走的钱,都用来治疗他那双腿了,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我的那位亲叔叔,我想来想去,决定单独给他开设一家精神病院,让他随时随地享受被电击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