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睁开眼睛,他已经抵达了台北。
下了飞机之后他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陶牧,后者在接机口对他挥手,从他背后露出阿雯兴奋的脸来,抱着大大的毛绒公仔玩具和鲜花,有些扭捏地送到了丁丁手上。
“丁导,累不累,”陶牧关心地打量着他:“我也没想到你接到电话一刻都不想等,这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啊。”
丁丁应该是昨天下午六七点的样子接到的陶牧的电话,最近一班八点四十的航班没赶上,丁丁也不管,直接在机场等到早上五点半,终于在台北当地中午十一点抵达了目的地。
丁丁刚要说话,自己的肚子却咕咕作响,发出的声音让阿雯捂住嘴巴忍俊不禁。
“丁导,我带你去尝尝我们湾湾的特色美食吧!”
谁知陶牧却阻止了她:“阿雯,你喜欢吃的都是些小吃,不顶饱的,还是让丁导跟我们去饭店吃,等晚上再带他去逛小吃街吧。”
陶牧还是了解坐了几个小时飞机的人的心情的,很快就将丁丁带到了一家装修很有特色的四星级酒店里。
丁丁如愿以偿地尝到了湾湾菜,跟粤菜的风格比较像,以清淡鲜醇为主,以海味和羹汤为主,其实粤菜不如鲁菜和川菜合丁丁的胃口,但四星级酒店的大厨是很有手艺的,鱼虾什么的处理之后反而有独特的清甜口感,而且搭配的属酸甜味道的菜肴一配上这种鱼虾,反而又开胃又下饭。
丁丁吃得香最开心的居然是阿雯,因为她正拿着手机对着丁丁不停地拍拍拍,各种姿势各种角度,还有跟她的大头合照,拍完了之后心满意足地捣鼓起手机来,完全是个沉迷网瘾的模样。
“这是干啥呢?”
面对丁丁的疑惑,陶牧只好道:“这还不是丁导你的影响,你让她下载小红书这种app,她听进去了,回到湾湾就搞了一个,可能还不止这个,现在大陆女孩很常用的软件什么的,她全都有……总之是一发不可收拾。”
旁边的阿雯抬起头来,笑嘻嘻道:“自从用了小红书和某抖,我网速可快了。”
丁丁差点没噎住:“这要不是我推荐用的,我还真以为是littleredbook的软广呢,哎,现在我风评不好,你不要把我的照片发到小红书上去。”
没想到阿雯放下手机,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啊,不就是大陆网友说你汉奸的事吗,简直莫名其妙,我还跟那些碎嘴子的网友大战了好几天呢,两个账号都献祭了。”
丁丁:“?”
“这事我也听雯雯说了,”没想到陶牧导演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没想到拍一部以日本人为主角的电影在你们大陆会这么上纲上线,这跟我们湾湾简直是天壤之别。”
丁丁不得不严肃辩解一下:“陶导,这事其实有误会,大陆网友之所以比较抵制我这部电影是因为我本身并没有完全地表达清楚,我是想通过一个日本老兵的人生来表达反战主题的,既然我没有在空白答卷上写出答案,那么就由不得人家各种揣测,就我本人来说,我愿意给他们更多的时间,等待他们发现我真实想法的一刻。”
陶牧导演就道:“我明白的,但你也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抨击你们大陆在艺术上的这种所谓约束和管控,而是在思考我们湾湾在文化和艺术上向日流、韩流靠拢的问题。”
湾湾具体来说是个矛盾体,要论国文、国学在什么地方保存地最好,那毫无疑问就是湾湾,到现在湾湾的国小什么的都有极为浓厚的国学氛围,这跟当年从大陆败去湾湾的领导人推行文化复兴运动有关,但这个地区同样在文化上亲近日本,特别是年轻人非常流行对日本文化的追逐。
所以别说是什么拍一部以日本人为主角的电影了,你就算当街给日本人单膝下跪,人家也嘻嘻哈哈不以为耻,只觉得这星追得过瘾。
丁丁对这件事还真有自己的想法:“日流确实很强,在大陆也有不少人喜爱日本文化,但是大陆一直受到‘不忘国耻’的教育,从未忘记过日本当年的侵略,所以他们骂我汉奸什么的我也不放在心上,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拍了一部汉奸的电影却没有人骂了,那才叫可怕呢。”
阿雯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丁导,我真的很好奇你这部电影,你是怎么想到用过期胶片拍这部电影的呢,数万尺的胶卷,很难寻吧。”
丁丁就把这段时间来如何得到各方帮助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些胶片确实很难搜寻,但为了电影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电影本身需要这种老旧的质感,去展现一段过去的故事。”
陶牧就道:“丁导真的不考虑直接拍成黑白片吗,你用老胶片拍电影的话,不仅费力,在拍摄时候也会有很多限制的。”
谁知丁丁放下筷子,一种奇怪的神色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这一点我已经想到的,不光是胶片,我电影拍摄的镜头什么的,也有非常大的限制。”
就听他道:“我打算以1942年为一个限度,所有超过这个年限的电影拍摄手法,全都不采用,以求达到最真实效果。”
陶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什么?你刚说你不采用1942年之后诞生的所有电影拍摄手法……”
他震惊到甚至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耳朵:“是我听错了吗?”
丁丁只好再重复一遍:“你没听错,我就是那个意思。”
旁边的阿雯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不由自主问道:“什么意思,丁导,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丁丁就道:“电影的所有技术、镜头、美学手法等都是在不断探索、不断进步的,而且是有时间性和创造性的,比如电影的打光,在电影最初发明的时候,人们是不知道怎么打光的,电影人拍摄时的打光要么使用露天的直射日光,要么使用玻璃摄影棚内所使用的漫射光。”
直到1910年出现了一种名为背光的打光方法,这种拍摄方法就是让灯光达到演员和摄影机背部,而不是直射在演员脸上。
这种办法得到了普及,渐渐地,电影的打光方法再次得到了探索和扩展,‘关键光’或者‘主光’出现了,然后是‘补光’,和‘背光’一起,被称为‘三点式打光’,甚至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电影中,还能出现两处背光,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四点式打光’。
然后20世纪30年代,上述电影摄影的打光被提炼为一种技术规范,直到三十年后,打光领域才有了另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根本性突破,戈达尔聘请了一个摄影记者拍摄他的第一部长片《精疲力尽》,这位大师希望影片完全使用现场自然光进行拍摄,为此,摄影师不得不绞尽脑汁探索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打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