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哪种剪接点,都要以画面的主体动作来判断。
比如说你拍一个学生上课的镜头,前面一个镜头是个大全景,镜头跟随学生穿过操场,进入教学楼,然后进入了班级坐下。
后面一个镜头是中景,学生绕过同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么这两个镜头就会以‘坐’来衔接,上半段学生进入课堂坐下,然后接入后半段学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画面,‘坐’就是这两个画面的共同点。
剪接点的选择是根据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情绪而确定的,所以镜头才会讲故事,如果实在对这个不明白,剪辑师也会用玩笑的话告诉你一个真相,也非常适用于萌新剪辑师——谁说话,镜头就给谁,说完话,镜头就分句。
若是按照这么简单的操作,你就算什么不会,倒也可以试着剪剪。
但话说回来,不懂得任何原理的剪辑师,又怎么会站在UCLA和USC比赛的舞台上呢。
台上对丁丁操作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主要是丁丁的剪辑完全超乎了人们的意料,他到底以什么为依据进行的剪辑呢,光是看动作来确定,保守也要四到五秒吧。
不以动作以声音的话,评委们知道,素材里的对白很少,大部分是两个老人深情的依偎。
在丁丁眼花缭乱地操作之外,也有一个人在用余光时时刻刻关注着他,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身后坐在剪辑机上,正在手摇画面观看自己剪辑内容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地那么从容镇定,事实上从丁丁对着灯光盲剪的那一刻,他就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这种技术他想学却又无从学起,没想到今天却能在UCLA的礼堂亲眼见证。
果然他没有来错,亚历山大盯着前方那个看起来剪得很有点烦躁仿佛在做什么拼图游戏一样的人,看着这个人手上好几节胶片似乎不确定放在哪里的样子,亚历山大忽然发现了一个其他人根本无法关注到的地方。
这个人确实是在做一个拼图游戏,他在将他剪出来的四十多个剪辑点进行排序——
亚历山大猛地一震,剪辑顺序只会是排序、粗剪、初剪、精剪,要确定好剪辑的画面的顺序,才会开始剪辑,为什么这个人会在一通剪辑之后,才开始排列画面?
难道他不准备按故事板走?
女孩子的直觉永远是对的,比如肖媛媛认为天才可以发现同为天才的对方的想法,就在评委甚至观众们还沉浸在丁丁盲剪的神操作的时候,亚历山大却敏锐地发现了丁丁想要改变故事内容的想法。
事实上,这是个不好的想法。
在故事内容确定的情况下,擅自更改剪辑内容,是不被规则所允许的。
不能超脱《爱》这个主题,随便剪出个惊悚故事。
这就是为什么故事板存在的原因。
不然这些素材给任何一个会剪辑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剪出来。
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呢,亚历山神色变幻,大不由自主迟疑了起来,而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不管怎么想的,但手里的动作从未停止过,任何的干扰都没有对他造成干扰——
而自己却因为对方展现了‘盲剪’和顺序的错位,心神受到了极大影响,乃至于他本该在15分钟的时候就进入精剪的阶段,现在已经16分了,他还没有进入。
……
丁丁倒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的,他现在正在进行顺序的确定,在一刀刀下去,手里的胶片越来越琐碎的同时,丁丁心中,有关自己究竟要怎么完成这部短片的想法,也越来越确定。
他准备要在故事板给出的大致框架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剪辑。
不按照故事板的顺序,可以吗?
至于第三场比赛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也很难预料。
丁丁难得沉吟了几秒钟,下定决心还是要按自己的想法来,虽然他的确突破了故事板的顺序,但他不认为自己突破了整个故事的框架,甚至整个故事的主题。
既然进行剪辑就应该剪出自己心中的最佳效果来,比赛什么的,反而成为了剪辑的束缚。
丁丁这么想着,猛地站了起来,他托着自己已经排列好的剪辑胶片,走向了剪辑机。
而那里,亚历山大正在看片机上观看着他的胶片,看到丁丁过来,他下意识问道:“你需要这个机器吗?”
丁丁摇了摇头:“我只需要接片机。”
丁丁走到接片机旁,挨个将自己剪成两段的胶片连起来对准,这意味着他的成果已经基本确定了,只需要机器进行胶水热压,将一段段胶片连接起来,最后的短片就出现了。
而丁丁甚至都没有选择在看片机上,再看一眼自己的作品。
7000人的礼堂里,所有人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个身影打了个哈欠,像提着二副猪肠一样晃动着自己拼接好的胶卷,走到计时器旁,摁响了蜂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