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传来动静,守夜的竹沥浑身一激灵,“哗啦”一下推开门闯进去,却见着晏渠山霍然从床上滚下来,又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
“主子!”竹沥惊呼着去扶他,手不知触碰到哪里,只觉得黏腻一片,他借着微弱烛光一看,竟然满手是血!
“伤口裂开了!”竹沥生怕叫他伤口崩地更厉害,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超外头嚎了一嗓子,“去叫太医来!”
皇上拨了陈院判常住瑞王府中,以防有不时之需,几个宫人脚步快,花不了多久便将陈院判带了过来。
陈院判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又见着晏渠山那人事不省的样子,一下子被激出一身冷汗。他强行定住心神,稳着手替晏渠山扎针止血,又解了白绢上药。
“大人,您这伤还需静养一段时日,臣再开一张方子,每日照着吃即可。”
陈院判规规矩矩地朝床榻上的晏渠山行了一礼,而后就要退下,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动,又被人叫住了。
“陈院判,陈院判……”晏渠山声音极轻,但一双眼睛却是奋力睁着的,“他……他怎么样?”
晏渠山没有指名,但陈原判不肖多想就知道他指的是谁。
于是陈院判对他道:“王爷千金贵体,上次只是受了惊吓,下官为他开了张安神的方子,又佐以药膳,调养几日便可。”
“再者……”陈院判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地笑了起来,“下官前几日为王爷把脉,竟发觉吉人自有天相!王爷小产虽说大伤元气,但并没有危及根本,这往后啊,还是可以享子孙之福的。”
他说这话,原意是想安抚一番晏渠山,只是没想到晏渠山听完后,竟然挣扎着要起来,口中也“嗬……嗬……”地喘着气,眼见着又要将伤口崩裂!
陈院判大惊,匆匆地按住了晏渠山,“大人!大人冷静啊!”
“陈太医!”晏渠山抬手,紧紧攥住陈太医的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像是将被淹死之人抓住浮木那样抓住他,他双眼圆睁着,“你说……”
“王爷还能有身孕?!”
陈太医被他吓的抖若筛糠,两条腿面条似的直发软,一个不慎竟然连官帽都歪斜在了边上,“是……是啊……”
晏渠山微微张着嘴,目光怔然,等过了许久才松开了陈太医。他闭上眼睛,喟叹一声,“太好了……”
陈院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晏渠山唇角牵出一抹笑容来,他又极轻地重复了一声,“太好了。”
“陈太医。”晏渠山说,“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到本官这儿来。你只需用尽你毕生医术,养好王爷的身子,你如果做不好,本官拿你人头是问。”
“你听明白了吗?”
他侧首,人虽虚弱,但一双眼睛看过来时依旧不见锐利,阴寒无比。陈院判被他看得汗毛竖起,除了应话不敢说别的,“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说罢便提着药箱,逃也似的离开这修罗府。
厢房内再一次地安静下来,晏渠山平躺在床榻上,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震跳的心跳声。
烛火被熄灭了,明明眼前是漆黑一片,可晏渠山还是亢奋地睁着眼睛,脑海中萦绕着方才陈院判的话,久久地挥散不去。
头脑与心一样混乱。晏渠山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幻化出萧麒的脸,眼睛赤红地哭喊着,一遍又一遍地问他要他们的孩子;又或者是苍白无力地沉寂着,一双眼睛永远只看着手里那支簪子。
晏渠山知道,麒儿怪他。是他将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扼杀在萧麒的肚腹之中,这都是他的错,所以麒麟儿怪他——
可如果他们再有一个孩子呢?
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的麒儿离开他,如果那样,他宁愿去死——
晏渠山偏执的想着,若他们再有一个孩子,是不是萧麒就会心软呢?
他知道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晏渠山不求萧麒对他回心转意,他只要萧麒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萧麒再有了身孕,有一个融着他们二人骨血的孩子在萧麒的腹腔中生长,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就能短一点?
哪怕是一点点……对晏渠山来说也足弥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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