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年节是过成这样的。
除夕晚上下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大雪,哪怕紧闭着窗也能听到外头呼啸的风声和层层的落雪。家家户户的大门连同宫门都锁着,最叫人不可置信的是皇上今年都没有办宫宴。
初一一早,紫珠披上厚厚的外裳,带了几个侍从出了瑞王府的门。
朱门前那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被雪掩了个大半,头还顶着一堆雪。
脚踩下去,半截小腿便被没过,紫珠一张脸儿拧在一起,轻轻地“嘶”了一声,“这雪怎么下成了这样。”
“姑姑,雪下得这样大,不知那酒楼是否还开着?”距她最近的那侍从小心翼翼道,“大雪难行,我们怕是要费许多功夫。”
紫珠微微愠怒道:“你怎么回事?这就想要打退堂鼓了?”
那侍卫被骂得低下头,不敢作答。
“王爷一连大半月都没吃着什么。如今好不容易被养好了些,稍有些胃口,想吃城中望仙亭的菜式,那么咱们做奴才的就得拼了命地伺候他!”
话是这样说,但紫珠看着面前的积雪,心里还是很烦恼的,正打算吸一口气豁出去,又被某人叫了停。
紫珠心里憋了一口气,脸登时就黑了,她转过身,挺敷衍地行了礼,“晏大人。”
继而上下扫了眼晏渠山消瘦苍白的脸,又在人的胸膛上顿了顿,紫珠冷嘲道:“晏大人怎么有闲心出来走走?难不成身上的伤好全了?”
晏渠山还没说话,他身边的竹沥先跳出来维护主子:“你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敢对大人说话的!”
紫珠杏眼圆瞪,叉腰反唇相讥:“真是可笑,这可是瑞王府!轮得到你们来作威作福吗?!”
“竹沥。”晏渠山喝止了他,他又转向紫珠,从一品的太子少师竟对一个婢女露出了些许讨好的神色,“竹沥说错了话,姑姑不要计较。”
“我只是见着姑姑,这才想来问一问。”
晏渠山的目光微微染上一点急切,“王爷,他这些日子来还好吗?”
算起来,他已有半月没见过萧麒。明明同在一座王府中,却没有机会多看一眼,说是抓心挠肝也不为过。
紫珠看着他这模样,只是冷笑一声:“大人不在,王爷自然是一切都好。大人若是真对王爷有几分情意,便快快回晏府去。也省得王爷为了避晦气,日日躲在房中,人也要憋坏了!”
“他……”晏渠山的目光哀戚些,“王爷还是不愿意出来走走吗?”
“大人明知王爷受了怎样的苦楚,又何必再多问!”紫珠再也没有心情与他多费口舌,“奴婢还要去趟望仙亭,大人请回吧!”
晏渠山拦住她,并不自然地朝她笑笑,“雪地难行,姑姑又是女儿身,倒不如叫我替王爷跑腿。”
紫珠没再说话,嘲讽地看他一眼,而后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晏渠山当她默认,扯了扯裘衣往朱门外走,竹沥他身后,依稀听到他喃喃着几道菜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这样厚的积雪,马是走不了的,非要去也只能靠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再说望仙亭离瑞王府的路程实在算不得近,就是骑马也得小半个时辰,更别说只用两条人腿了。
只去的路上就花了快两个时辰,这么个天也没什么客人,那店家做事也利索,不花多久功夫边将几碟菜端出来,小心地放进了食盒里。
事已毕,可晏渠山却看着那食盒蹙起眉来,“再这样一路走回去,怕是早就凉个彻底。”
他思嘱片刻,竟脱下厚厚的裘衣,细致地裹住那食盒,而后只着单薄的衣衫往外走。
竹沥骇然道:“主子!这样出去,恐怕是要被冻死的!”
——他倒是想替做主子的捱这份罪,只是他们这些个奴才,除了最里头的亵衣,也就一件夹衣厚些。
这些天瑞王府又频出事端,于是他为了做事更麻利些,便将两件衣裳缝在了一起,实在是有心也无力了。
此时晏渠山已站在了风雪之中,那样大的雪,就是穿了裘衣也只能堪堪抵抗,更不必说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