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萧麒才稍微恢复了点元气,能靠在床边说一会话。
晏渠山听完下人来报,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他盯着那来传话的小太监,一遍遍地问:“果真吗?王爷醒了。”
“大人,千真万确。”那小太监道,末了还笑嘻嘻地补了一句,“王爷还说,要请您过去呢!”
“奴才也想呢,这有了孩子,王爷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与您缓和些,这往后的日子还……”
他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半,突然注意到晏渠山蓦然变难看的面色,小太监一时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是哑着嗓子不再说话了。
“本官知道了。”晏渠山道,他垂首半阖着眸子,看着有些落寞,“本官一会就过去。”
萧麒产子后,晏渠山不知听过多少这样的话——“大人放心,您毕竟是孩子的生父。父子连心,王爷见着小世子,自然也对大人您的怨气少一些。”
谁都是这样说的,只是晏渠山自己心里明白根本不是这样一回事……这个孩子是他强迫萧麒怀上的,晏渠山甚至都不确定萧麒会不会爱他。
这个疑惑,在晏渠山踏进萧麒的屋子后就昭然若揭了——那屋子里安静极了。
没有半点孩子的影子……来时晏渠山听到了奶娘与旁人嘀咕,说小世子降世后,王爷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人抱走了。
萧麒不爱他们的孩子,因为厌恶他,所以连带着对他的亲儿子无情。
晏渠山的心很痛,他失去了最后的筹码,与萧麒的分离是必然的结果,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一点都没有了。
他看着床榻上的萧麒,鼻子很酸,晏渠山半仰着头,眼泪盈满他的眼眶。
晏渠山不敢低头,生怕在萧麒面前克制不住地落泪,弄得离别也变得不体面。
萧麒微微抬头看着这个男人——晏渠山藏在袖口处颤抖的手、扎进掌心的指甲,还有通红水润的眼眸…其实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他忽然变得很平静,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跳下了悬崖,只需要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迎来最终的粉身碎骨。也许很痛,但是终于可以不再遭受很多的折磨。
晏渠山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注视着萧麒,华美如神祇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醒了。”
“你还好吗?”晏渠山爱怜地看着萧麒清瘦的侧脸,“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很痛吧,对不起。”
他跪在萧麒的床边,想去碰一碰萧麒的手,却被对方躲过。
萧麒淡漠地看着他,眸子像无风的湖海一样平缓,所有扭曲的情感都被掩藏在底,“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他说着,手就要往边上伸,似乎要抽出什么,只是才刚动了一下却被按住,晏渠山苦笑着看他,“等一等。”
萧麒立刻警惕而防备地看他。
“……”晏渠山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痛,他不知道是该悲哀于比起留在他身边,萧麒麟宁愿去死,还是庆幸于因为他的妥协和放手,萧麒活了下来。
“别这样看我。”晏渠山忍不住沉声道,他低下头,掩去面上的悲痛,“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活下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不会食言的。”
“我骗了你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骗。”
大概他的语气真的很诚恳,萧麒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俯视着晏渠山,“那么你还想说什么。”
“孩子……”晏渠山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孩子,还没有名字。”
他没有资格苛责萧麒不爱那个孩子……其实晏渠山自己对他也并无几分感情,不是吗?
从一开始,晏渠山就是想用这孩子绑住萧麒,他还在萧麒肚子里的时候,晏渠山更多地是将其看作一个砝码。
是在他出世后,是在晏渠山切切实实将他抱在怀里过后,晏渠山才真的有了几分为人父的真实感。
“我想了几个名字,我知道,你之前……”晏渠山生怕再戳到萧麒从前的伤疤,不敢说下去,只是含混道,“这一次,我总算有机会了。”
“就叫萧……”
“谁说他没有名字。”
还没等晏渠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萧麒就先一步开口了。他转过头,一双冷艳的凤眼半阖着,那淡然的样子和眼底的虚无叫晏渠山想起了佛堂里的那座观音像。
萧麒说:“他有名字,他的名字叫萧睿。”
“上官睿的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