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轮船鸣笛里,祁非听见了烛慕唤他的声音——笑盈盈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瞬间大桥旁边江心岛上的灯光“咔”地一声霍然亮起。
祁非缓缓回头,看见了江风里飘逸洒脱的烛慕。
他们正走在江心大桥的中间地段,对面有一座光雾缭绕的江心岛。
烛慕和他隔了一米的距离,静静望着他,见他回了头就走到大桥边缘,遥遥远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岛。
岛上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庙宇,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人在岛上,像是移动着的黑芝麻。
“对面的孤岛现在叫景明岛,你们公司参与城市建设援助项目之后,就和尚城政府合作,规划打造了现在的‘尚和景明’旅游景点。项目之一就是夏天的每晚七点半,冬天的每晚六点半,景明岛会准时亮起彩色的灯。”
烛慕手臂撑在横杆上,整个人前倾靠着防护栏。他温和笑着的模样,倒是和十七岁一模一样。
“我现在看得多了,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但我觉得应该把它分享给你……我记得我教书的第一年,晚上七点半,我上完课骑着单车路过这里,第一次看到这些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惊艳得说不出话,就感觉站在这里好像有人在迎接我回家一样,让我获得了一种归属感——我相信你也会喜欢。”
祁非走到他身边,远望江心,眼里倒映出一条发光的彩色长链:“嗯,的确很漂亮。”
烛慕勾着嘴角,忽然换了个话题:“这一批高三学生,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我亲手从高一教到高三。时间过得很快,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烛慕偏头,忽然盯着他问了个有趣的问题:“如果你现在对十七岁的记忆印象深刻,那么你是不是也还记得前天老杜让你们写了对高考和未来的展望?”
祁非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惊讶地看向烛慕:“你怎么知道?”
“他的习惯三年都没变过……不,就算到了现在,他教书的习惯也从没变过。”烛慕微笑着喃喃加了一句,“就像我的习惯有时也会无知无觉地持续很多年。”
但总有人会不经意间记住。
大概是风太大了,他的声音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祁非问:“什么?”
烛慕轻笑了一下:“让我猜猜,你不会写了‘他和我都能考上首一大’吧?”
随手写的东西被当事人当面读出来,饶是祁非也不由觉得尴尬,眼神逃避地狠狠盯着江心岛:“你怎么知道?”
“十年前在黑板上看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记住了。”烛慕不甚在意地说,“不过我知道你的愿望完成了一半。”
“一半?”祁非仿佛忘记了尴尬,视线落回到祁非的侧脸上,“哪一半?”
“你成功考上了首一大。”
得到这个结果祁非并不意外,但烛慕的潜台词却让他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瞄着烛慕的神情:“那没实现的另一半……?”
“你的青梅竹马没上成首一大。”正好说到青梅竹马,烛慕不禁思量起烛慕三年不可医的心病,如果祁非十七岁就看清对方风流的本性,是不是未来就不会再伤情至深了?
但跟失忆后的祁非说这话,他又觉得太晚,有点亡羊补牢的意味。
“青梅竹马?”正当烛慕为了说不说而纠结,祁非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男的女的?秦廷玉吗?”
烛慕愣愣看着他。
十七岁的祁非……难道还不知道他喜欢男人吗?
“那你上的是什么大学?”祁非只关心这个。
“……首一大文学系。”烛慕犹豫地说。
“那就好。”
祁非松了口气,偏过头,几乎无法被察觉到的微笑隐藏在灯光落到侧脸上留下的一片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