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花轿晃悠着,衣绛雪索性直接问鬼:“这花轿走在什么路上,到哪里了?”
鬼花轿居然乖乖回答了他:“亥时,刚上桥,赶吉时呢。今天是婚礼,可不能出差错。”
大灾变后,万鬼横行,幽冥入侵。
最初的鬼怪还没有思考能力。经过漫长的吞噬和进化,鬼诞生了基本的智慧,内部也践行着森严的等级制度。
还未诞生鬼王的当今,红衣厉鬼是已知的金字塔顶端。许多鬼在感知到衣绛雪的等级压制时,大多会选择滑跪。
衣绛雪对此很懵懂,只觉得许多鬼对他很友好,总是会答应他各种要求。
他是个懂礼貌的厉鬼,一般不杀识相的鬼。
所以,衣绛雪继续进行他的阴间社交,好声好气道:“花轿,你能打开窗,让我出去吗?”
鬼花轿一板一眼,用那破碎嘶哑的鬼嚎声说:“我的职责,就是在吉时之前,把新娘安全送到——当然不……”
他连“当然不”都没说完呢。
衣绛雪就点点头,亮出了爪子:“我懂了,你不识相。”
鬼花轿还走在桥上,没反应过来,窗户上的两颗鬼头忽然就挨了衣绛雪狠狠一爪子,“嗷”地惨叫了出来。
衣绛雪一手摘掉一个脑袋,将互相撕咬的男鬼女鬼扯开,随手向后一抛,扔到桥下。
他拆掉了鬼花轿的窗户,看似和善地笑着:“不识相的话,我只能教你,何为圣贤之道了。”
“嗷嗷嗷嗷——”这是鬼花轿凄厉的声音。
随后传来“咔嚓咔嚓”声,这是衣绛雪暴力把鬼花轿的四根柱子掰断的脆响。
为什么是脆的,可能因为那是鬼骨吧。
随着花轿柱子被掰断,用来贴墙的鬼也就失去承重,泄洪似的从花轿里滑出来,暗红色的腐肉在桥上堆叠蠕动。
衣绛雪轻轻落地,绛红如血的衣袍敛起,煞有其事道:“我是读过书的鬼,和你们这些不知道思考的鬼,是不一样的。”
“书生教我了很多圣贤书,叫做什么……《抡语》。”
旅途的夜里,书生有时睡不着,会打开书籍,复习春闱考试的知识点。
衣绛雪百无聊赖,就赖在裴怀钧的背后。
书生见他无聊,就解开大氅,将一只冷冰冰的厉鬼圈在温暖的怀里,教鬼读了好一阵圣贤书。
有些音,他发的不准确。可能是死掉太久,一些字的读音都变了。
书生就让衣绛雪把指尖搭在他的唇上、喉上,感受唇齿的颤动,学会新的发音。
他没有记忆,也不想做文盲鬼,学的可认真了。
是时候表现一下学习成果了,衣绛雪随手变出鬼鞭,吟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句话的意思是,夫子耐心地坐在河岸上,等待敌人的尸体漂浮下来。”
衣绛雪很会抓重点,道:“你们不识相,就是敌人,还是尸体。我在桥上,可以抛尸。”
“让敌人的尸体漂到下游去,这就是圣贤之道啊。”
圣、简直太圣了。
桥上堆着的一大坨鬼花轿已经失去轿形,无力反抗,只得在厉鬼霸权前默默蠕动。
他们睁大无数双鬼眼,听着这番谬论,恨不得现在就撅过去。
衣绛雪扬鞭,抽的鬼怪血肉横飞。
他明明顶着宛如凝露幽昙的美貌,却如噩梦临世。
他三句话不离书生:“书生还说,不战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