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各项指标稳定上升后,陆祈绵总算能睡久一些了。
但他睡眠质量很差,那些睡眠总是浅而破碎,像浑浊水面上的浮萍。
有时仅仅是午后小憩片刻,竟也会坠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深渊。
或许他潜意识里对幸福的患得患失,那些被压抑的不安总在梦中无限放大。
他居然梦见了自己刚回国住进沈檐修家里的那段日子……
只是梦里的沈檐修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病情,但他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眼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嫌恶,“陆祈绵,几年不见,我以为你死在国外了。”
陆祈绵几乎是被吓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他的动作立刻被视频那头的沈檐修捕捉到,沈檐修对方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檐修原本在医生办公室里,正讨论着陆祈绵的病情,以及后续的治疗。
刚看了眼屏幕,就见陆祈绵醒了,脸色很差,下意识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指尖深陷进单薄的衣料里。
沈檐修推开椅子冲出去时,医生也示意护士进仓查看。
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陆祈绵有些迟钝地摇头,“我没事……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沈檐修不信他的说辞,他只相信医生与护士,直到进去查看的护士说陆祈绵监护仪上的数据还算正常后,沈檐修绷紧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他站在玻璃墙外,柔声询问:“梦见什么了?”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药物让他来不及思考,反应迟钝……又或许是沈檐修那句话确实让他如鲠在喉。
陆祈绵老实回答,“梦见邹城毅婚礼上,你对我说,几年不见,以为我死在国外了。”
他精神不好,脱口而出前,也没细想这句话会给沈檐修造成这么严重的反应。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刚小跑回到无菌仓外的沈檐修,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像是晴天霹雳,准确击落在他身上。
沈檐修几乎要碎在原地了,表情更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他错愕地伸手,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蜷了蜷,“对不起。”
“我当时说错话了!”
“我说错了!”陆祈绵急忙打断,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陆祈绵朝他笑了笑,便故意转移话题,故作轻松道:“沈檐修,你的黑眼圈好重啊——”
他拖长尾音,“胡子好像也没刮,都变得不像你了。”
“绵绵。”他没有下陆祈绵给的这个台阶,而是想将这件事处理好。
沈檐修的声音沉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我当时不知道。”
这段日子,悔恨如同跗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
他甚至无法理解当初的自己,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对陆祈绵说出这么恶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