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驱散众人,恭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可回过头来,这位掌印大人就兀自踱到廊道拐角,浅勾个唇角。
“真相竟然是这样。我先前所想,还是太少了。呵,太子;呵,沈曦行……”
太庙供奉着老萧家历代先祖,如今飞来横祸,必得尽快修缮。
萧晃大手一挥,便将督工之责交予了沈夜。
也是,既已身为太子,必将肩挑重任,确实没毛病。
天黑下来后,沈夜重回太庙。
打今儿个起,他便能够以萧晃亲子之身,正大光明地站在青天白日下了。
可望着眼前废墟,他并不感觉欣喜。
一点都不。
断裂的屋脊使得殿宇凹出个大坑,一勺星河漏入坑洞内部,又不经意地涌入了沈夜的眼底,化成他眼眸中那片深渊中,零零总总的光斑。
沈夜花了好大的力气,却无论如何揉不走那抹星光,不得不任其占据了眼眶,后来更是索性直接仰首碧空。
恍惚之间,沈夜只觉九天光华皆尽汇聚成丝滑的笔触,在空中描着点、摩着线,直至构成了一幅亮晶晶的人像。
他心神一晃,只见那人冲自己咧嘴一笑,一闪一闪的光点,岂不就是那人调皮的小虎牙。
奈何,那星光织就的笑容越灿烂,沈夜便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绝情得让他心碎的人,如今在哪儿呢?
他和那个人,注定有缘无份了么?
这辈子,他们还能再相见么……
相见的前提,必然是活着。
沈夜活着,萧弋亦如是。
甫一睁开眼,无尽的痛楚就如十八般酷刑桎梏在身,只教萧弋生不如死。
还能呼吸,情况就不算太糟。老天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容许他在鬼门关旁左右横跳,对他属实是偏心了。
他“宽慰”着自己,落寞地笑笑,但笑意一息就变作撕心裂肺的深咳。
这个地方,很奇异。
萧弋发觉,自个儿似是孤零零地身处一座冰窟中,周遭再没任一的活物。
此地的环境,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唯一隐约可见的,即是前方一条幽幽的冰道,应是亿万年时光天然凝成。
谢峻上山时引发的那又一场山崩,前所未有地声势浩大,从穹宇到地壳,三界都好似覆灭于一旦。
霜雪裂石穿云,整座山峰向内坍塌,惊天巨震不绝于耳。整座山峰分自此崩离析,由内而外地不断下陷。
萧弋大抵明白过来,自个儿眼下已被深埋山中,与众人失散。
前进无门、后退无路,等待他的,貌似已只得戚戚然一个“死”字。
不过,说这家伙是向死而生也好、回光返照也罢,人老先生在这大限将至的节骨眼耍上,就是又一遭硬抖漏出了茍延残喘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