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殊心想,果然是臬司仙使,识人断言的能耐超乎常人,只凭他两三言语便猜到他的决心。
他道:“你会这么劝我是因为你还当我是仙门子弟,可是,你别忘了,我已经不是了。”
景决不知为何,对眼前算是陌生的陆殊竟是生出百般不舍之意,他道:“你回不得芙蓉山,还可以去他处。”
陆殊轻笑道:“是吗?你刚才也看到了,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还有人骂我,你觉得有哪个门派敢收我?”
“我——”景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可以带你走,强行咬了舌头改成,“你肯来景行宗吗?”
问出这句话,他自己讶异非常,明明他与陆殊并不相熟,方才竟然生出强烈的想要将陆殊带回家的冲动。
陆殊也是听得一惊,不过他很快便摇头笑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有可怜,也有心疼。景决一时竟无法回答。
“景行宗?我又不姓景。”陆殊耸耸肩膀道,“你们景行宗收外家弟子的考核非常严格,其中最难的一项,是要考核奉法执道之心。你看,我现在是一个想入魔道的人,你们最看重的奉法执道之心,我怕是没有。”
“也并非都要考核,也可以……”景决再一次猛的止住话,他方才想说也可以将陆殊娶回去。这样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他自己先惊在原地。
陆殊看景决越说越小声,心中了然对方已自知失言,便也没将景决的话放在心上,他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萍水相逢,你肯为我仗义执言,还肯送我一路,我心中十分已经感激。”
景决听懂了陆殊所说的送他一路是什么意思,心中直坠下沉,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为何对陆殊莫名关注,也不知为何会生出想要带陆殊回家的想法,更不知此时为何心中如些绞痛。
他内府翻涌,有惊涛骇浪想要冲破某个无形的屏障。
于是他定在原地,强压着内府的动荡,勉强维持着面色平静。
此时正值月中,夜幕降下,望月升起。
皎洁的月晖照得天地如洗,银辉落进陆殊眼里,闪动起皓皓芒锋。
景决心中某个地方一动——这般的眸光,好似见过。
仿佛不仅见过,他曾经还极是喜爱。
他瞧着陆殊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便听陆殊道:“你方才说过,仙魔殊途,我今夜走出这一步,往后你我便是道途相迥。若再有相遇,难免要兵刃相见。不过,我会一直记住今夜你来送我,若有朝一日,你我敌对,我会让你一回。”
陆殊的语气笃定好好像一定会称王回来一般。
可是从未有道人能越得过魇门阙,令雪楼那般逆天的魔鬼存在又怎会给陆殊留下活路。
景决心中越发惶然,这一回,他没能管住自己的手,伸手握住陆殊的手道:“不要去。”
陆殊被他抓得一怔,想要挣脱,可他四肢无力,毫无修为,根本抵抗不了景决。他心中不由升起恼意,语气也转为冷硬道:“我以为,你能送我,便是与旁人不同。怎么,你想要劝我?”
景决蹙起眉,喉间一动,却是无话可说——他确实是想劝。
陆殊冷笑一声道:“可是,你又凭什么劝我?戒妄律中有哪一条规定仙道不得改投魔道?”
景决道:“我此行并非以臬司使的名义来寻你。”
陆殊目光中现出锐色:“那么,既然你不是为拿我而来,还请景公子自重。”
景决被陆殊冰凉的眸光刺得一痛,松开手。
陆殊抬步往前,不再理会景决。
景决数陆殊想将人拉住,可是拉住以后呢?陆殊又会像方才那般恼他。
他确实没有立场来劝陆殊,也没有理由将陆殊带回家,更不用陆殊肯定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