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战场显然并非是战略和阵法的抉择,更是血肉之躯的拼搏,是由一条条人命堆积而起的胜负。
北境寒风刺骨,显然比京都的要刺骨,可战场之内的战士们,无一人感到寒冷,他们每人身上都大汗淋漓,挥动刀枪的手臂也早已酸疼。
裴谳远远见着,那些许多不过十五六的少年人,身上挂着沉重铠甲,勇往直前,对敌人毫不留情,他手握长剑,立于阵后,也心情激荡。
可见到那些头发灰白依然坚守战场未曾升职的老兵,他们身上虽然没了少年人的伶俐,却带着战场磨练出的杀伐之气,便是远远望去,那背影,却也让人敬畏。
忽得,裴谳瞳孔猛缩,不知是何处的弓箭手,所发一支冷箭直直射向了他的面门,那箭似乎是专门冲着他来的,角度和方向都精准无比,和之前遇到擦身而过的箭羽截然不同!
撤退途中,沈歌手臂中箭,赵凛城背后已经中了两箭。
她眼睁睁看着面前赵凛城的盔甲之上已被血染尽,不仅如此,赵凛城手上长枪也挥得慢了,他所中两箭位置都不太好,一在肩胛下方,另一竟贴近腰侧。
先前是赵副将在为他们断后,硬生生扛下了追兵最凶猛的冲击。可后来眼见他重伤难支,她毫不犹豫地越过了他,将自己变成了真正的断后之人。
而日逐王的部下见到是她断后,而且还是受了伤的她,显然更兴奋了起来。
一声大喊已经传进了沈歌耳朵里,“王上有令!生擒沈歌者,赏金三千!”
沈歌没忍住冷笑一声,日逐王真是图谋已久,连随行的亲卫多是弓弩手,而她大军的弓弩手基本尚且留于残破的雁行阵中。
她无法目测日逐王所带步卒数量,但看那远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料想有几万有余。
“赵凛城!”沈歌大喊一声,“日逐王带了上万步卒怎么不报!”
赵凛城却早已经疼得倒吸凉气,眼冒金星,他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几万大军,他在前锋,怎么去告知沈歌,见到沈歌来追这日逐王,他赶紧上前,本想劝阻,谁知他那匹马怎么也没追上身为汗血宝马的长歌。
沈歌一边清着时不时飘来的冷箭,一边暗暗骂了句这个没张嘴的,闷葫芦!
如今日逐王布下那陷阱倒是堪堪躲过,可他这几万步卒该当如何战!
恐怕加上敕川和朔野此次出兵也不够的!日逐王这斯,要么是一直在隐藏实力,要么就是招兵买马的速度极快,又或者,是得了其他几位游牧民族的支援。
行军打仗,最恨的便是,己方明明准备充分,粮草,战略,阵法,万事俱备,偏偏被意外状况冲散了。
本以为此战必胜,她甚至想要直接冲塌了那黑头山,怎知,竟陷入了如此境地,别说进行再一步的进攻,就连此战能不能赢下此战都是个未知数。
现下只能从敕川内再调兵来,再从周围镇中赶紧调兵,但那样,粮草辎重也是问题。
而且现下为了减少牺牲,他们怕是也得退守城门,等待时机。
裴谳这边,“殿下!”填海和移山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口,他们殿下何时被这等致死之箭攻过!
裴谳一边抬剑去挡,一边俯身下去,料想是可以躲过那飞驰箭羽的。可怎知,等了几秒,再抬头,只看见填海被箭刺穿的手臂横在自己面前。
“嘶。”填海没忍住冷哼一声,一旁的移山没有丝毫恐慌,紧接着赶紧上前,挡在了裴谳面前。
“赶紧去寻军医。”裴谳见了填海的伤,急急说道,正所谓久病成医,他十分清楚,被那等铁质之物贯穿需要尽快治疗!“这等伤,需得赶快治疗。”
话音未落,只听“叮当”几声,面前移山竟又挡下几箭来!
不对,一次是意外,那么两次三次,是有人在针对于他!
“殿下,赶紧随我和移山一起撤退战场吧!”填海紧皱着眉头,身为皇宫亲卫,受的最大的一次伤还是练刀时不小心切了自己手指,只是见过那些为护主子身受重伤的,那时自己还觉得挺光荣,如今,才知道有多疼!可也只能强撑。“似乎有人盯上了殿下!”
“不对。”裴谳没去看那箭的方向,却只看到,夕阳之下,沈歌方才追出去的方向,满满都是铩羽而归、带伤而归的士兵。
“殿下,走吧!”移山挡了几箭之后也觉得不对,“这帮人真的是冲着您来的!”
“我真不是懂了,这帮匈奴人命都快没了,怎么还想着要来杀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