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急?只是宦海沉浮数十载,早已练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功夫。
忽的,皇帝年轻的面庞,以及皇帝近日的所作所为在他脑海中闪过。
灵光一闪,他想通了些许关节。
他心头那块悬著的石头,落下了几分。
张四维抬起眼,脸上不见焦虑,反添了几分深沉的意味。
“是超乎预料,这说明陛下颇有主意,相国也需仔细斟酌应对,並非坏事。”
见申时行眉宇间的忧色未散,张四维嘴角边洋溢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你想,若真如你我先前所忧那般,君臣失和,相国此刻恐怕早已拂袖而归,何至於耽搁至今?”
申时行微微一怔,紧锁的眉头略微鬆动,醍醐灌顶,越想越是如此。
“是啊,眼下相国迟迟未归內阁,必在与皇帝洽谈,这意味著皇帝並未决意掀翻棋盘,想要亲自执子,只是想调整棋子的位置。”
思及於此,申时行胸中鬱积之气顿消,他长舒一口气,略一頷首。
“凤磐前辈所言极是,是晚生急躁了。”
“哈哈哈,凤磐果然聪敏过人!”
一阵洪亮的笑声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屋內的沉寂。
话音未落,身著緋袍的张居正已大步跨入內阁,面带笑容,步履轻快,全无疲惫之態。
张四维和申时行对视一眼,都颇为吃惊。
相国今日异於往常啊。
难道此次洽谈大获成功,甚至成功得超过想像?
不然喜怒不形於色的相国何至当眾大笑。
“看来相国此次面圣恐怕不止是如愿以偿,应当是別有收穫吧?”
张四维站起来迎张居正笑道。
“哈哈哈。”张居正笑而不语,而是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
他一边抚摸自己的长须一边给自己倾倒茶水,一饮而尽,连续喝了三碗茶水之后,这才眯眼品味起来。
忽然,张居正睁开眼睛对著二人颇有深意的说道。
“好茶,这茶淡而清香,须得多喝才能后知后觉其中清香。“
申时行默默揣摩此话,而张四维则更加惊讶张居正此刻的状態。
在他眼中张居正是一向稳重,从来都是行不假於色,不怒自威。
像今日如此表现,却是少之又少,並不多见。
他不由沉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让相国振奋如此?”
张四维想著,但想来想去,无外乎皇帝的表现。
於是他好奇道:“陛下变化果真那般大?让您也不禁侧目?”
“大,非常之大。”张居正闻言回忆起今日的谈话,他发现虽然皇帝都是在和他商量,但是话题的节奏其实都是由皇帝把控的。
皇帝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一些东西震住他,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更让张居正欣慰的是,皇帝没有想著用这些东西为自己谋求利益,相反,他是为了践行自己所想的治国理念牺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利益。
为此,他甚至愿意妥协,让自己暂时把控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