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在怀里摸索时,陆昭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黑泥正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暗褐色的痕迹。
当那枚半透明玉符被抽出来时,他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都能传过来——像块被捂化的冰,带着股奇异的灼意。
"这是酆都城祖师爷留下的'镇魂玉'。"陈墨将玉符放在陆昭摊开的手心里,指腹轻轻压过玉面刻着的"酆"字,"当年初代鬼帝镇压万鬼时,用的就是这东西引魂入瓮。
或许能代替你的血。"
陆昭盯着掌心里的玉符,光线穿过半透明的材质,在他手背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他想起方才陈墨说"纯阳血是引路灯油"时,慕云真掐得他手腕发疼的力道,此刻指尖还泛着红。
感激像团温水漫上来,可疑惑更浓——酆都城的镇派之宝,怎会轻易交到他这个刚认识三个月的外人手里?
"试试。"陈墨后退半步,腰间的青铜钱串子轻响,"若能行,总比拿命换强。"
慕云真忽然伸手按住陆昭的手背。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带着青城山晨露的气息:"我跟你一起放。"
两人走向石碑时,陆昭听见林逸在身后抽了抽鼻子,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石碑表面的暗红纹路仍在流动,像群被惊醒的蛇。
当玉符触到碑面的瞬间,整个地宫突然震颤起来——不是普通的震动,更像有只巨手在地下挠动,连空气都泛着嗡鸣。
陆昭踉跄两步,被慕云真拽住胳膊。
他看见陈墨的道袍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小腿上缠着的往生绳;林逸则扶住旁边的青铜灯台,灯油泼出来,在地上烧起幽蓝的火。
震动持续了半分钟,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石碑上的纹路已重新排列成幅地图:线条曲曲绕绕,标着七个红点,其中一个正闪烁着和他们刚收的怨骨相同的暗红光。
"看来这玉符不仅能代替鲜血,还能指路。"陈墨抹去额角的冷汗,指节抵着下巴,"太初之魇的十二块怨骨,位置应该都在上面。"
"分头行动。"林逸突然开口。
他握着昆仑墟的星纹剑,剑穗上的银铃被攥得发皱,"我们四个耗着不如分开找,效率高。"
陆昭刚要说话,慕云真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的目光扫过地图上最远的红点,又迅速收回:"我和昭哥、小林子一组。"她管林逸叫"小林子"时,少年耳尖立刻泛红,"我们去最近的三个点。
陈墨。。。你去北边那片,那边怨气最重。"
陈墨低头看了眼地图,忽然笑了笑——那是他这一路第一次笑,苍白的脸上像裂开道缝:"行。"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青铜铃铛,"遇到阴兵就摇这个,我能顺着铃声找你们。"递到陆昭手里时,他的手指在发抖,"记住,别信看起来友善的东西。"
陆昭想问"为什么",但陈墨已经转身走向地宫深处。
他的背影被石碑的红光拉得很长,很快消失在转角,只留下青铜钱串子的轻响,像串被风吹散的星子。
三人出地宫时已近黄昏。
地图上第一个红点标在三十里外的"青岩镇",等他们赶到时,暮色正往废弃的龙王庙里灌。
庙门半开着,门板上的漆剥落得像块发霉的馒头,门缝里飘出股腐叶混着血锈的味道——陆昭刚踏进去半步,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有东西。"慕云真的三清铃在掌心转了个圈,铜铃发出细碎的清响,"是。。。生魂?"
话音未落,庙院的老槐树上突然垂下无数白影。
那些影子没有腿,下半身像团被揉皱的布,脸上的五官挤成团,发出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尖啸。
陆昭数了数,足有二十多只——它们缓缓逼近,带起的风掀起慕云真的道袍下摆,露出她脚踝上系着的避邪红绳。
"启动推演。"陆昭默念。
眼前的景象突然虚化,阴阳双鱼佩在他心口发烫。
推演空间里,二十只鬼魂的行动轨迹变成绿色光带,其中三条光带在老槐树后交汇,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径。
"跟我来!"他拽住慕云真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林逸的衣袖。
三人贴着墙根跑时,鬼魂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陆昭能感觉到背后有凉气扫过后颈,像有人用湿毛巾擦他的皮肤——直到他们钻进槐树后的矮墙洞,那股凉意才骤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