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手势打得更急。
“您能听见我说话吗?”云窈问。
老妪依旧打着同样的手势,看来既聋且哑,听不见,说不了。
云窈蹙眉,她只记得很热,一直在寻找清凉物。
老妪突然扣住云窈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云窈边挪步边问:“您要带我去作甚?”
老妪打开门,食指不住朝外戳,门口守着的男子转回身,云窈瞧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愣了下,那男子亦是一愣。
下一霎,男子拱手作揖:“姑娘醒了?在下是世子的长随大安。”
云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世子就是府里的大公子齐拂己,连忙见礼,但不打断,听大安把话说完。
“这位也是世子爷院里的余婆。我俩一道路过,听见别有洞天里呼唤,急忙赶来。许是我们动静大,吓退了里头的三公子,然后余婆就独自进去照顾姑娘,我在外面守着。”
“多谢二位的大恩大德。”云窈深深伏拜,但仍担心,来回瞥余婆和大安,“你们救了我,要紧吗?”
她担心齐宽会报复这俩下人。
大安微笑:“姑娘只管放心,我已将三公子的恶行告知世子。世子在上,三公子不敢做什么的。”他顿了顿,“我们世子修佛之人,虽然和善能容,但也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定能为姑娘讨回公道。”
云窈下意识收臂咬唇,其实自己很怕齐宽报复,有点做缩头乌龟,息事宁人,但转念一想,要是算了的话,齐宽红枣等人还会作恶,亦会牵连救她的余婆和大安。
云窈突然无比期望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公子能大义灭亲,惩恶扬善!
大安却以为云窈迟迟不语是想不开,赶紧拿世子交待的话劝:“我们当时赶来时,三公子还未下手,姑娘清白无损。”
云窈抬头,方知大安想岔了。
她亲自送走父母,知道这世上最可恨的事叫逝者已逝:“您放心吧,我不会自寻短见,我这个人处逸乐而欲不放,居贫苦而志不倦,晓得好死不如赖活。”
大安分唇愕然,这姑娘说的话,怎么和他们世子讲的一模一样?!
*
齐拂己离开别有洞天后,先回自己院中。他步伐略快,不一会就到了。国公府里世子院仅次主院,第二宽敞的,却无甚装饰,葡萄架、金鱼池、拱桥凉亭这些一概没有,只数株翠柏青松,婆娑成影。
众小厮正坐在院门前谈话,瞧见世子,都站起来行礼。齐拂己边跨门槛边下令:“喊小吉来。”
小吉是世子院的管家,平时料理内务颇为得力。
齐拂己入书房不久,小吉推门作揖:“世子您唤小的?”
齐拂己将才书架上取下的佛经暂放:“去打听一下,二叔那边有没有新来的客人?”
瞧那女子散落床上的衣裳和簪钗,不像婢女。
这么一回想,就像夏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撩得人身子发热。
齐拂己翻看佛经,这一册是《观佛三昧海经》,说人身九相,所爱之身免不了青膖淤黑,再到脓血恶臭,不可瞻视。
为狼所噉,为蝇所蛆,最后成为一具白骨。
火烧之后,风吹入地,还归于土。
齐拂己指摁书页,强将脑中浮现的绝色红颜变成白骨,可似一道电光闪过,她又变回美娇娘,血肉饱满,扭动柳腰,粉颈凑近,在他耳边轻喘。
言犹在耳,“难受,救救我……”
齐拂己气息变粗重,闭上眼,强行去皮除肉,再变骷髅。
知幻离幻,如此往复,直到小吉出声:“世子,奴打听回来了。”
“说。”齐拂己才发现自己嗓音不知何时,也变得粗重喑哑。
小吉兴许也察觉道,愣怔须臾,才垂首续禀:“二爷那边最近来了位女客;说是单姨娘的侄女,父母双亡,只剩一个姨妈,不得不投亲到国公府。”小吉稍顿,“来了快一个月了。”
齐拂己眸色晦暗:“叫什么?”
“啊?哦!姓云,闺名是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半晌,齐拂己淡道:“你退下吧。”
小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