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林恍惚想起前天,确实是前天,他那什么都不懂、但是什么都愿意听王永新的母亲来看他了。
她一来,陈松林这些天在班长这个职位上建立的一切,似乎就荡然无存了。
母亲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从话筒中传来,陈松林下意识一阵哆嗦,他可以较为轻松面对管理员甚至王永新,但是不能跟母亲对视。
不论他做什么,她看见了,都会认定他在装模作样,肯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捅出去。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能面对家长的直接指控而全身而退。
因为只要你否认,王永新就会利用一个逻辑来打倒你:“既然你没有错,那你妈为什么要这样说你?”
然后在家长不能再赞同的目光中,王教授会以裁决者的身份做出判决:“还得再电电。”
陈松林真心害怕他那个1米49的妈,她把他压在那里像一座五指山。
他下意识看向了在场的几个组织成员。
他向他们对了一下眼神。
“保我。”
……
保我,就是找机会帮他说话。
他母亲虽然从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她从来都把别人的话当做真理。
他站在那里熬干了唾沫星子说一千句一万句,抵不上别人轻飘飘的一句。
当听到其他同学的好话“我们班长思想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不然也不会当上我们的班长”,“他每次都是以身作则自己先背诵管理条例”,陈松林的母亲态度似乎才软了下来。
陈松林感觉自己像是走钢丝似的,把这山翻过去了。
没想到简星桥说他错了,他不该让人保他。
“你会暴露的,”简星桥冷冷道:“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对视,他就知道。”
王永新确实是一个不论是智商还是逻辑都远超一般人的人,他没有正常人类的情感,无懈可击的同时可以轻易洞穿每个学生的心灵,甚至用学生最害怕的东西,击穿他们。
陈松林感到了泼天的委屈、不解,甚至还有隐藏的愤怒。
“一个眼神,就能暴露?”
他咬紧牙关:“你知道我妈一直觉得我改造不够,几次三番想要王永新给我‘点评’吗?你知道我当这个班长,付出了多少时间、精力吗?我连睡觉都在思考明天上了名单的那些名字怎么圆!”
他看向简星桥,几乎遏制不住质问:“你有我付出的多吗?你有我承担的风险大吗?我只是不想再上一次电击床,我有错吗?”
“不想上电击床,就是你冒风险暴露的理由?”却听简星桥的声音比他还要低沉愤怒:“你知不知道,这个组织除了你之外的所有成员都会定期去接受一次电击,就是避免被别人发现,而你的一个眼神,就有可能让所有人的心血前功尽弃!”
“啪,啪啪。”
在众人猛地惊醒的紧张目光中,兰姐敲门并走了进来。
她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绕了一圈,就算是每个人都试图用尽量平静、乖巧、若无其事的目光回望她,但这个女人似乎还是看出了点什么。
“总结课怎么还关着门窗总结呢?”
她点了陈松林的名字:“班长,你说说,你们在总结什么呢?”
陈松林咽了口唾沫,装作自然的样子:“兰姐,我专门挑出的这些有生活卫生问题的人,想纠正他们的卫生情况……”
他喊起一个人:“您看他,裤子只提一半,腰带松垮,不像个样!”
“还有他,晚上不洗脚,被同寝室的学生说了好几次了,就是不改!”
兰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你这个班长,当得还挺称职嘛,”
还不等陈松林松口气,却听她话题猛地一转:“可是你班上有个叫冯鑫的,连续四天没有吃帕罗西汀了,把药偷偷藏在床板下面,你知道吗?”
就听兰姐道:“我看你工作完全偏离了方向,小陈,你不监督你班上学生吃药,监督他们卫生去了,还有,你们班上两个多星期了,报上的都是情节轻微的学生名字,王教授问你们4班是不是都改好了,居然一个需要治疗的名字都没有。”
陈松林对上她又尖又利的眼神,一下子就软了:“等等,兰姐,您要相信我,我可没有纵容包庇的意思,您要名单我马上就能给,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