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庸才竟围着秦若婉低声说笑。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刺目的日头,“日头毒得很,本王乏了,回堂上歇着去了。”
他这一走,众人看石的兴致顿时消散。
刘铠只得赔着笑,引着众人又回到正堂。
踏入正堂时,那锁香的气息已悄然弥漫开来,绵长、熨帖。。
“咦?”李景澈当先坐下,鼻翼微动,露出几分真切的讶异,“这香倒是新奇,闻着……让人心绪都跟着静了三分。”
刘擎立刻挺直了腰板,带着几分炫耀看向谢明璃:“庆王殿下好灵的鼻子,这锁香可是谢姑娘方才带来的珍品,说是能舒缓心神,难得得很呢。”
“哦?谢姑娘。”庆王李景澈的眼神再次投向谢明璃。
“切……”
一声清晰的嗤笑从秦若婉的座位传来。
她端起茶盏,用杯盖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眼皮也不抬。
“谢姑娘自然是懂香的。常去听那些男娼馆子里的小曲儿,耳濡目染,自然比我们这些只懂些闺阁熏香的人要懂得多些了。”
堂内霎时一静。
谢明璃端坐在那里,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脸,面上不见丝毫愠怒,反而瞬间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脆弱和无措。
那双清亮的眼眸里,迅速氤氲起一层水光,声音轻软微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自伤:
“秦姑娘……”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强忍着哽咽。
“那时我初来泾安城,人生地不熟,哪里晓得什么地方去得,什么地方去不得。只当那是个寻常听曲儿的正经书馆。”
“后来,若非秦姑娘在宫中提点斥责,我至今仍蒙在鼓里,不知深浅,险些酿成大错。自那以后,我便再不敢踏足,便是听曲儿,也只敢去若音坊那等最高雅的去处了。”
她微微垂首,声音低低:“说到底……终究是我身份轻贱,见识鄙陋,才惹得秦姑娘如此猜忌挂心……是我的不是。”
尾音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腮边,无声地砸在月白的裙裾上。
“秦姑娘的话还要收敛几分才好。”
周礼站起身,“谢姑娘不过无心之失,你何苦当众如此刻薄伤人?闺阁女儿,口出秽言,成何体统。”
“秦姑娘快人快语,谢姑娘也别往心里去。”
刘擎眼见局面要失控,慌忙站起来打圆场,急得额头冒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劝慰谢明璃,又不敢太过明显惹恼秦若婉,脸上的好色与慌乱藏都藏不住。
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上首的李景治,将刘擎这副对谢明璃想献殷勤又畏畏缩缩,对秦若婉也不敢得罪的窝囊样尽收眼底。
再看谢明璃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却明显未将刘擎放在眼里的模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起身,铁青着脸,看也不看任何人,拂袖便走,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堂内凝滞的空气。
堂内一时只剩下尴尬的死寂,唯有那锁香的气息愈发幽沉,丝丝缕缕,缠绕着每个人的呼吸。
在这片死寂中,李景渝终于动了。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杯盖与杯沿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咔。”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攫住了谢明璃的心神。
她循声抬眼,毫无防备地,直直撞进了李景渝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目光锐利,穿透她精心伪装的脆弱泪光,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和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并未看那香气袅袅的香炉,视线牢牢锁着她,薄唇微启,声音极低,听不出情绪。
“好香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