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多年心血,终得回报!
果然,老夫辛苦编纂的《帝鉴图说》不是白费功夫。
张居正眼眶都有些湿,他在万历身上注入的心血不比新政来的少,眼下他眼中的贤明君主彷佛真的被他教导出来了。
《帝鉴图说》他遍览史书,从唐尧虞舜到宋,精心挑选八十一个正面典范、三十六个反面案例。
其中秦始皇、汉成帝、宋徽宗为並为劣跡第一,唐太宗、宋仁宗、唐玄宗並列正面第一。
为使当时年仅十岁的皇帝看得懂,他又费尽心思找来宫廷画师为每个故事配上生动插图,文字也力求通俗易懂。
他用心良苦至此,所求者何?
还不是希望皇帝將来如唐太宗一般虚怀纳諫;如宋仁宗一般温良恭俭;如唐玄宗前期一样励精图治。
万不可像秦始皇一样大兴土木;像汉成帝那样沉迷女色,像宋徽宗那样耽於享乐。
这些年皇帝做得还不错,但前几年屡次侵夺外库,令他担忧不已,曾一度以为自己期望落空,却不成想。。。。。。
皇帝居然如此激进,激进得让他忍不住劝皇帝可以適当招收一部分宦官照顾自己。
但他不敢,他太怕这一切是幻觉了,他甚至怕因为自己一句话让皇帝心意改变。
“不愧是世宗之孙!”张居正在心里面大加讚嘆。
在他心中,世宗是最善权谋、聪慧过人的皇帝,唯有太祖能与之媲美。
这些年,他一直劝皇帝以先祖为榜样,如今看来,自己的教育方针卓有成效。
一切都有了效果。
即日起,阉宦便要缓缓退出大明的政治舞台了。
张居正按捺不住內心的急切,他甚至等不了皇帝和宦官们继续敘说什么主僕之情,唯恐宦官们的哭诉让皇帝心软变卦,於是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陛下,若要如此,那司礼监是撤是留?若留,补缺可否由科举士子去补。”
司礼监掌握批红之权,號称內相,权力之大,若內阁能染指一点点权力。。。。。
“自是留下,至於科举补缺,先生说笑了。”朱翊钧没好气,老傢伙看到好处就上来伸手,真是不客气,“科举乃国家取士,录用皆科甲正途、国家栋樑,司礼监是何?”
“乃是朕的一侍从机构耳,朕怎会让栋樑之才屈居於此?先生莫要再说,不然士林譁然。”朱翊钧给科举士子戴著高帽,坚决杜绝文官插手宫廷政治。
你没问过士子,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王振一个举人为了权力都敢自我了断,何况现在不需要痛下杀手了呢?
张居正张了张嘴,很想说士子愿意为了报君恩而牺牲,但最终一嘆,皇帝拒绝他也没什么办法,说到底,皇帝说的没错,这是司礼监终究是內侍机构。
是宫廷部门,是皇帝直属管理的,这些人看似也是官,但实则是皇帝的僕从。
这和国家科举取士录用的官员是两回事。
他说得太多,有专权跋扈之嫌。
“若陛下这能罢黜各地镇守太监,以考试录用吏员代替,则国家幸甚,收取些许矿税弥补劳苦功高的公公,也是理所应当。”
“请陛下明发圣旨,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之新政。”
张居正终於冷静下来,他此刻已从司礼监的盘算中抽离出来,一心想著撤回宦官、革新吏制,生怕皇帝改变主意。
撤回各地宦官,禁绝宦官,这件事情如果在他的任上办成,无疑是彪炳史册的巨大政绩。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他的新政完美推行成功,在士林之中引发的反响或许都没有这件事情来得大。
而皇帝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挟此士林威望去推动改革,天下还有人何人敢反对?